务必小心……
没人知道那句话凝聚了他多少担忧和牵挂,多少想要结伴而行却目送她如矫燕腾空远去的缱绻,多少欲说而不得欲言却又止的心情。丹青难描的情丝千千结,最终汇成短短四字,凝练如丝,却缠不上她的指尖。
刘瑾坐着,一瞬间怔然,回想起那双执着淡雅的眸子,好像心中的什么东西仿佛悄然滋长,不知不觉缠绕蔓延,纷繁一片。
她一出生就遭遇被抛弃被嘲笑的冷眼,本以为自己一生只能在孤独中踉跄独行,不料此刻,这么一群人以他们特有的方式,给了自己另一片温暖。
那温情灿烂如冬日暖阳,或者冰川上独行人突见的熊熊篝火,一点点靠近,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情真诚,春光般照拂多年来一直冰封的心,和煦轻软。
本以为自己早已失去,不料在此刻突然发现,她所抗拒的,不过是自己心中逃避一切的冰封,而已。
心中冰川一点点碎裂,消融入水的思绪,豁然开朗。
她眼前倏然一亮。
明媚而灿烂,心中旭日突然蓬勃跃起,刹那间阳光遍洒,万物如春。
刘瑾轻轻的笑了。
她看着不明所以的屏言,唇角微勾:“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会小心自己这条命的。”
屏言怔愣的看着,眼前男装少女弯眉一笑,顿时明媚如江南三月淡绿泼墨挥洒,山石泉水吟咏唱和,或是清江两岸清晨白日初升,一地银辉璀璨,绚烂晶莹。
她托着下巴沉思,隐隐觉得主子的笑,和平时比仿佛有了什么不同,却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还没想出来不同到底在哪里,刘瑾已经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刚才说,有要刘基性命的方法,是什么?”
“方法嘛……”屏言眼珠子转了转,慢吞吞道,“主子你也应当知道刘基好色,而且,咳咳,是个萝莉控。这次满堂春为了讨好他,这出戏特地派我和几个姐妹去唱。唱戏时满脸油彩,自然看不出来谁是谁。而主子的身高和我也差不多……”
刘瑾挑眉,若有所悟:“这出戏难度如何?”
屏言笑得狡黠:“以主子你的聪明才智,一天学好绝对没有问题。”
“嗯……”刘瑾沉吟,“……那就开始吧。”
一旁听得愣愣的吕蒙这时微微反应过来——大概,好像,似乎,也许,这个丫头想让主子代替她唱戏?
他被自己的这个推断吓了一跳。
“不行!”吕蒙砰的一声跳起,眼睛瞪的大大,“主子是什么人,怎么可以自降身份去当戏子?还有你,一个女的,怎么好意思让主子代替你去唱戏!”
屏言愣住,瞟了一眼刘瑾——原来你还没有对人家孩子公开你的性别啊……
刘瑾的真实性别,这点小虎队成员都知道,但平日里也都心照不宣的从不点破。如今屏言看到刘瑾这样,明白她对于吕蒙还处在考察阶段,这种关系到她自身前程的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于是她双手抱胸对着吕蒙一笑,唇红齿白如石榴般晶莹剔透:“戏子怎么啦?你觉得不干净?不干净你不也进了我的房子?不但进了我的房子还和我说了话。不但和我说了话今晚还要住在这里。你想怎么样?把这里劈了,烧了,毁了?你来呀,来呀,我等着!”
她歪着头,眼中波光潋滟肆无忌惮对着吕蒙走去:“叫你主子唱戏怎么了?男的怎么就不能唱戏了?反串知道不?艺术指导不?人家多少大男人唱戏唱出了名头,凭什么你主子就不能唱?你是她什么人,她爹她娘还是她哥哥,她想干什么你凭什么管?”
吕蒙在说话如炮弹笑意似花开的屏言面前节节败退,口笨舌拙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
“我怎么啦?”屏言双手叉腰,腰肢如柳大大咧咧站在他面前,“我就是要教坏你的主子,不但要教坏她她还必须心甘情愿让我教,她心甘情愿让我教你还只能站在一边看。怎么,你生气?不服?不服你放马过来呀,把你主子拉出这间房我算你有本事,来啊,来啊,你来啊!”
她柳眉挑起,白牙露齿,大马金刀横在吕蒙面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看的吕蒙一口气噎住,蹬蹬蹬后退几步,拼命憋着气脸色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观看的刘瑾,默默扶住了额。
哦小吕蒙,遇到小虎队里泼辣一等一的屏言,真的是你一生的不幸……
“不来是吧,那我可就教了。”见吕蒙被气得说不出话,屏言头发一甩转过身去曼声叫道,“子璃——”
“哎!”刘瑾欣然应道。
“来,我给你换衣服,这就教你这出戏怎么唱!”
“好嘞!”
……
一刻钟后,换完衣服出来的刘瑾正在奇怪暴躁如雷的吕蒙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屏言看出她的疑惑,伸手一指。
——吕蒙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
“他怎么了?”刘瑾疑惑的问。
屏言耸耸肩:“他被我挤兑的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我就建议他把自己砸晕,眼不见为净好了。”
刘瑾低下头沉默半晌,“……他真这么干了?”
屏言坦然摊手,忧伤的道:“只是可怜了我那一个雕花花瓶啊……”
刘瑾:“……”
屏言同学,吕蒙遇上你,不得不说真的是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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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
小屋中,屏言小心的给刘瑾上妆。
傅粉轻擦,罗黛重染,绛红花汁浓浓晕起,点绛唇,墨眉弯。上妆笔缓缓勾勒,粉墨浓浓,若江南暮色突然间惊艳乍起,又或深夜里茫茫音唱虚无而不知所踪,眉间愁绪千结,无限晕染。
如水绸缎,雪白流光划过的长长水袖上大多大多鲜红牡丹跳跃盛开,金线孱羼银辉四溅,又用浓浓墨色勾边,不知谁的丹青染就一片泼墨,幻作姹紫嫣红的瑰丽庄园。
刘瑾站在房中,回想起昨晚屏言教的动作,扬臂曼起挥然洒出,水袖随身飘扬旋舞。一个旋转悠扬,窗外日色余晖正好射在她紧束纤腰之上,日光在那般美好的曲线上仿佛也要不受控制的流淌而下,婷婷。
吕蒙呆呆看着,一边看一边心想真是太惊奇了,主子扮成女人竟然比一般的女人真好看。
“真别说,你穿上女子衣服还是个美人。”吕蒙一愣,以为自己不受控制说出了心里的话,回头一见却是屏言在啧啧赞叹,“这身打扮,还愁那个刘基不手到擒来?”
刘瑾回头,看着双手抱胸的屏言和一脸惊讶的吕蒙,顿时玩心大起。勾住屏言的肩膀就往她身上靠,娇滴滴道:“公子,您看奴家这相貌如何?比那刘基家小妾可还看得过去?”
“不如何,不如何。”屏言拉下她的胳膊,一边殷勤相扶往门外走一边温柔的道,“绝色容貌倾国倾城,什么西施貂蝉刘基家小妾在你面前都是浮云。本公子真是恨不得千里迢迢五体投地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