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许久没有说话,认真想了很久很久,隔着话机,偶尔能听到陈唐那边的呼吸声,他似乎也在沉默着,等待些什么。
“我们真的不合适,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个任性冲动的大男孩,可以当朋友,最多当弟弟,但是绝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另一半。”斟酌到最后,安素还是选择了说实话,“而且……”
“不要而且,我知道你又要提Ann,是我在问你,不关乎她,你能不能放下她?”陈唐打断她的话,着急的说。
“……那,刚才的话就是我心里的意思。”
被拒绝了,陈唐却一反常态,并没有急躁,只是又认真冷静的问了一遍:“好,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安素愣住。
“说啊!”陈唐追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还问?”安素有点磕磕绊绊的说。
“你刚才说的是你用大脑思考过后,总结出不会选择我的理性原因,但我现在问你,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不……”
“不要说谎!我能听得出来。”
陈唐坚持说道,一句话打乱了安素的思绪,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也跟着一下子乱了。
“......”
“程安素,你怎么就不敢承认你喜欢我呢?”陈唐的声音低下去,让人听着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安素闭上眼睛,眼泪滴了下来。
“喜不喜欢又有什么用?现在的你感觉自己是一片真心,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时的新鲜呢?这种感觉又能维持多久?你所处的环境又是那么复杂,一年后呢,两年,三年,十年后呢?你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吗?”
“程安素,你还真是胆小鬼,感情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你为了以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放弃眼前,值得吗?再说,想那么长远也没有意义,人都在变化,什么东西是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变的?”
安素静静听着,呵呵笑了一声:“所以说,你的人生是用来享受的,活在当下,我的人生,是用来小心经营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咱们本质的区别,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就算我说了永远,你会相信吗?你的个性看起来那么温顺,即便有不满也从不表达,你把所有情绪都埋在心里,你对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防备着他们,这样的你,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在你心里你真心相信过的人,又有谁?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陈唐越说越激动,透过电话,声音高亮的传过来,在安素听来,真真有振聋发聩的感觉。
“陈唐,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要这么执着,如果讲真心话,请允许我提到Ann,你为什么不承认,Ann对你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我,相对显得更加真实一些,所以当你遇到离你更近的我,所以才有了接近我的想法,因为跟我在一起,也可以让你离Ann近一点。难道这不是最赤裸裸的现实吗?”
“不是的!”陈唐大声否认,安素只是皱眉,陈唐声音却渐渐低下,接着十分用力的说:“真的不是。”
“是与不是,我并不强求你承认,也许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安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陈唐听完,却仿佛陷入沉思中,半天没有言语。
相对无言许久,陈唐忽然挂断了电话,安素听着嘟嘟的忙音,长久的发着呆。
周牧洋得知安素消失,是在她回到家里一个星期之后。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安素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么久,久到她已经忘却了原来她还有男朋友。
“你在哪?”
“在外地。”
“我问你在哪?”周牧洋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悦,安素在想,他究竟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着急生气,还是因为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让他觉得权威受到了挑衅。
“有事吗?”安素选择了最笨的方法,直接不回答。
“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只说了一个字,就没有下文了,但安素还是从这简短的一个字里听出了他现在十分生气,甚至盛怒。
也许没有见面,让周牧洋平日里凌人的气势削减了大半,安素竟然难得没有害怕,只是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我去你家找过你了,不在,邻居说你已经好些天没回去了,你到底去哪里了?孙姐也不知道,露比说不清楚,谁允许你离开了?”
安素失神一笑,接着说:“我已经跟孙姐请过假了,我早就不是代经理了,想要请假,只需要自己的顶头上司批准即可。”
周牧洋再没说话,安素还在聚精会神的等着,手机里接着传来了忙音。
他挂断了电话。
安素眼泪唰的成串的掉了下来。
这样的周牧洋,高傲的,不可亵慢的,永远需要仰视的,才是真正的他,而程安素在他眼中算什么,甚至不能有一丝的情绪和不满,否则,换来的,就只能是这般的漠视。
安素开始回想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种种,那些美好的,甜蜜的,就像电影里的精彩花絮一般,少之又少,只是星星点点的装饰了冗长的剧情。
第一次,安素有了放弃的想法。
只是,想到彻底离开,心还是有些疼,安素恨自己的没出息,但是又止不住眼泪,怕被父母听到,压抑到没有声音,只是空洞的掉着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大颗滚落,消失不见。
家里再好,还是要离开,但是父母因为她这次突然的探亲,还是高兴不已,妈妈多愁善感一些,没有送她,是爸爸送她到的车站,老人家一脸不舍,但怕给女儿带来负担,也只是笑着摆摆手。
车开的时候,安素露出大大的笑脸,用力挥挥手,示意爸爸离开,直到车驶出了站里,才迅速将头扭过来,难过的哭了出来。
父母苍老的容颜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每一次回家,离开都是难以述说的心酸,她也曾想过,如果自己能成功一点,可以将父母接过去一起生活,提到这个想法的时候,二老却都拒绝了,说住在小城里一辈子了,去别的地方住不惯,等到哪天,他们中间只剩一个的时候,再去麻烦她。
当时听了,也就是听了,稍微有些伤感,此刻再想起来,却是分外凄凉。
安素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要留在离家那么远的大城市里,究竟有何意义?
所谓的大都市,有什么好处呢?工作生活压力都大,处处要竞争,没有安全感,而且人那么那么多,安素有时候站在繁华的闹市区,竟然有种找不到自己的感觉。
重新回到公司,清闲了半个月的安素,稍微有点手忙脚乱,好在露比对接讲解的清晰明了,给她省了很大的功夫。
两人从楼下资料室出来,等电梯功夫正在说着话,露比忽然神色变了,对着安素莫测一笑,接着眼神示意身后,安素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扭头看去,果然,周牧洋跟秦桑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也要乘坐电梯。
秦桑先看到的安素,对这她们礼貌的笑了,露比也露出灿烂的笑容回馈,安素用力将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算是微笑了,就赶忙的将头转回来,不再去留意周牧洋有无看到她,以及看到她后什么反应。
但她知道,当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很怪异,但是没办法,她道行不够,只能做到这一点。
电梯门开了,安素和露比稍微退后了一点,示意秦桑和周牧洋先进去,安素低着头,看着脚下两双鞋子踏了进去,才最后一个走进去,小心的站到离周牧洋最远的距离,狭小的空间,还是让她如坐针毡。
电梯数字变换着,安素心里想着昨晚看过的电视剧的内容,好让自己不纠结尴尬于眼前的场景,忽然,秦桑噗嗤笑了出来,接着好听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你们表情怎么都这么不对劲啊?”
安素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没有动弹,听到露比笑了笑,接着秦桑似乎不放过她,问:“程小姐,您怎么了?”
安素认命的闭上眼睛,这个世界上,你不去找事,有些事会来找你的,躲都躲不掉。
“没事,就是有点累。”安素转过身去,看着一脸冰冷,紧盯着前方的周牧洋,心里渐渐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