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传闻
医务室只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士,她看了若玛的手掌,不禁心疼起她来,“你怎么搞成这样!玻璃屑要全部弄出来,不然留在皮里面以后要吃苦头的。”
若玛点了点头,她心里又何尝不懊悔呢,只怪当时太急。
医务员整整清理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手上的玻璃屑弄干净,然后涂上红药水,用白纱布包扎好。
结束后,舒兰一看到若玛的脸就惊呆了,她的脸煞白得很。“你就像白日见鬼一样。”
若玛听到“见鬼”这两个字,起先吓住了,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上午上课期间,校园极其得安静,阳光下的一切都像在闪闪发光。然而有人却偷偷地从教室里溜了出来。
她快速来到出事的宿舍楼前,爬上四楼,从斜包里拿出一个钥匙,插入锁中。然而,钥匙无法转动,她纳闷了一下,用了点力往里面插,钥匙已经插到尽头了,但她还是无法转动,她把钥匙拔出来,再插进去,还是不行。她又试了好几遍,始终不能把门打开。她不得不承认这把锁已经换过了。
她们一定有所发现了。她这样认为,看来这个方法是绝对不行。
于是,她立即转身,在极短的时间内回到了还在上课的教室。
舒兰不想回去上课,虽然后头的两节课还没有开始上,但她没带课本,懒得再跑来跑去了。而若玛也不希望因为手伤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医务员把整只手都包扎了,想藏也藏不住。因此,她们直接回到了宿舍。
舒兰在包里找钥匙,若玛拨弄着新锁。她不经意地发现,锁孔处有好几道划痕。
这是新锁,怎么会有这么多划痕?
“来,我来开。”正当她沉思着,舒兰掏出了钥匙。
“哦,好。”她让开了。
进门后,舒兰一头栽在了宋琳床上,“哎,最近懒死了,怎么都睡不够。”
若玛笑了笑,拉住她的手臂,“要睡上自己床上去,不然舍长回来看到自己的床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她说不定会拔了你的皮。”
舒兰极不情愿地从床上起来,爬上自己的床。
还是给弄乱了,若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把棉被掸平,看了看枕头,枕头也歪了。她伸出右手去放正它。
这时,枕头下有一个白色东西露了出来。若玛好奇地摸索出来。
她登时吓住了,这是她包好夹在书里的玻璃片。
谜团越来越大了,宋琳为什么要拿她的东西,她昨晚一定看到她了,说不定她可能还在跟踪她。对,跟踪,没错,昨晚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就跟踪她了,那双鞋子可说不了谎。
宋琳到底知道些什么?若玛犹豫着要不要拿回去,因为她有种预感,这块玻璃片不是样普通的东西,它甚至有某种特殊的用途。
“不,宋琳已经发现了我的一些事情,但她未必知道所有的一切,至少她不知道我已经发现她偷拿了我的东西。那我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无论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我必须让她在明,我在暗。”
若玛把纸包塞了回去,放正了枕头。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才发现疲倦极了,也像舒兰一样,爬上床睡觉。
若玛不知道,她没去上课,教室里早就把昨天发生的重大事件议论得纷纷扬扬。一开始有很多人还不知道若玛企图救徐静,并且是离那个可怕的人最近,当他们得知这个事情后,立即露出无法相信、太震惊的表情,他们差不多一致认为,徐静当时要比任何一个魔鬼都恐怖。还有一些看过鬼怪异志的人,居然把《红楼梦》也搬了出来,说这本书中有一章节就是讲赵姨娘怎么死的。他们讲得绘声绘色,说她快要死的时候,“眼睛突出,嘴巴里鲜血直流,头发披散,声音像鬼嚎一般,不言语,只装鬼脸,自己拿手撕开衣服,露出胸膛,好像有人剥她的样子……”
“徐静嘴巴里流血了吗?”
“没有,不过看到的人说,她手上满是血!”
“头发是披散的吗?”
“对,没错!”
“她鬼嚎了?”
“比鬼嚎还可拍!”
“难道还装鬼脸?”
“不像是,但是有一会儿像傻子一样。”
“不会还撕衣服了吧?”
气氛达到了高潮,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看到的人说,她拼命地扯衣服,但没扯开,还有,她脖子上的血痕一道道的,据说是自己用手抓的……”
“太可怕了!”教室里一阵阵的唏嘘声。
若玛躺在床上,一翻身,裤袋里一件硬邦邦的东西磕了她一下。她闭着眼,伸进裤袋里摸了摸。她摸出一块纸屑,睁开眼一看,“347”,这是一个页码,但只是从书上撕下了一小块,除了这个页码,其他什么也没有。她思索了一会,实在是乏得不想下去放了,就把这一小块纸张塞进床垫下面。她又伸手摸了摸,这会儿是个钥匙,她斜着眼睛,“501”。
“501”,她顿时清醒了,“这是501的钥匙!昨天我关门了吗?我出来的时候关门了吗?”
若玛清楚地想起,自己逃出来时,先是在门口摔了一跤,然后一爬起就往自己的宿舍里来了。
“完了,完了,门一定没关,这下出大问题了!”若玛焦急地爬下床,“警察可是贴了封条的,要是被发现,麻烦就大了!”
她坐立不安,像是被射中的猎物,疼痛却不敢呻吟。
“不,你必须静下来,大不了向警察全盘供出,反正我又没犯什么罪,害什么人!”她转念一想,“可是他们会相信吗,听起来完全就是一派胡言!”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要先去看看。”她突然又觉得,如果门是开着的,上面的女生就一定会发现,按照她们的性格,肯定会惊慌,会惊呼。但今天早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若玛又想了想,这学校的宿舍门是比较落后的一种,就连新建成的楼也不例外,锁不是装在门上的,不是常规的那种门锁,而是用一把铁锁来锁门的,开了门以后,铁锁可以拿走,门后面有插销,要是想从里面上锁,就只要插上插销就行了。她昨天开了门后,随手把铁锁挂在了门外,很有可能,晚上的风把门吹拢了,而锁又挂着,会给人照成门还锁着的错觉。
“对,很有可能!”若玛心里突然有了指望,“最好是这样!”
她深呼吸一下,尽量平静地走出寝室,迈步朝向楼上。
“如芝,你干什么呢?傻愣着。”
“哦,”她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你不会是在想昨天跳楼的女生吧,这件事确实够轰动的。”
“想她?”她心里吃了一惊,但还是极力不表现出来,“我跟她非亲非故,我想她干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据说那个女生跳下楼的时候还活着,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她的指尖缝里有白花花的皮肉,他们说是她自己抓的,她的指甲很长,很尖……”
她假装心不在焉,低头转自己的笔,实际上很仔细地听着身边女生的一字一词。但是那个女生看她没什么兴趣,也就住嘴不说了。
这个叫汪如芝的女生,是中文系的一名大一学生,在她的同学眼中,她有时有点神经兮兮。比如说她在过马路的时候,在车流量较大的路口,她几次都不知怎么地张大嘴巴,眼睛闪过一阵惊恐,不然就是自言自语,但是她的神情又不像完全自言自语,仿佛对着一个无形的人呢喃。有那么一次,她和其他人走过一棵老树,她突然停下来,对着老树,拿手轰了轰,像是在驱赶什么,她们问她怎么了,她不言语,自顾自走进老树背后的小竹林中。小竹林里的藤条杂草又多,她一下没了影子,几个人找不到她,只得管自己回去,直到晚上很迟了,她才出现在宿舍,问她怎么了,她也支支吾吾地不说出来,只是她不知道,她头上有一簇奇异的毛发,黄褐色的。除去这些,她还算是个不错的伙伴。
此时,她手支着下巴,想得出神。
昨天晚上,她心里疙瘩了一下,感到一种不好的预兆,但不知道究竟会出什么事,于是就穿上一件外套,下楼了。
她朝着新的宿舍楼走去,反正她的脚是朝这个方向的,她当然得跟着自己的脚往前走。
渐渐地离它近了,远处的灯光却越来越模糊,那栋楼像是在不断后退,如芝觉得地面不太对劲,只要她低头,路面上的石子就会跳跃起来,她与地平线的位置也越来越不对,仿佛她是站在颠簸海面的甲板上。
如芝的感觉很奇怪,一会儿目标建筑物就在眼前,但一会儿,它又像超速行驶的车子一样远离她。
突然之间,她的脑袋里灌进了一些东西,嗡嗡地颠倒、翻腾,耳朵如同断了电的音响,一刹那变得寂静无声。眼前的景物失真了,一片花白。
如芝捧着脑袋蹲了下去,她不知道怎么了,她的视力和听力都像是消失了,连她的知觉也不再具有。
迷迷糊糊中,她恍恍惚惚发现无数的人朝着一个地方奔跑,从他们朦胧的脸庞轮廓中,似乎只能辨别出一张张开得很大的嘴巴。
如芝双手抱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坐了下来,很可能是台阶,不过直接坐在路中间也不一定,反正她当时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
什么东西在爆裂,一阵噼里啪啦,听不到声音的耳朵似乎在蜷缩,无法承受如此高的音量,紧接着她头疼欲裂,全部神经像被一只手狠狠抓起来。这种情况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就在她快要瘫倒,快要叫救命的时候,脑袋中似乎有根主神经绷断了,疼痛慢慢消散。
等到她恢复意识并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时,徐静已经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