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万夕路公交车车站与苏谨庄距四五站路程。然而33号房屋恰恰位于车站与学校之间,即便乘车,也须先向反方向走七八分钟。
高中三年杜伊语都是乘公交车去学校。出门早自然清静,一旦不小心起晚了便是上学的高峰期,常有一辆塞满不得不等下一辆的时候。放学更是如此。就算有幸上了车,学生之前比肩继踵也让人喘不过气。于是她寻思着坐公交上学还不如步行的好。
在开学的第一天,时钟正指向六点半,从207的卧室传来闹钟的”滴滴“声。起初清晰有力,逐渐模糊朦胧,后来闹得床上少女实在不安宁,终于摸索着拨动了闹钟后的钮,屋内瞬间安静了。她无奈地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带一丝怨气地走到窗边。窗帘拉开的刹那和煦的阳光跳进屋子,驱赶暗夜的昏沉。杜伊语即神清气爽,开始做出门的准备。
路上的景象已不像假期时清晨安静的模样了。尤其是公交车站,一群群初高中生端着面或啃着鲜肉包子等车,嬉皮笑脸相互逗趣,也有学生怀里揣本书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一辆公交车来时,车站的学生都不安分了,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去。这是公交车出发点的前几站,既有座位又没有太多。
沿大马路走二十分钟后向左转穿过几家小茶楼逐渐走进林荫小道。两侧的树木郁郁葱葱,一束束阳光穿过层层叶子零零散散地射在草坪上,层次丰富色彩亮丽,好似油画美景,杜伊语喜欢自然的味道。道路上往来的私家车越来越多。有跑车“呼”地不见踪影,也有学生骑着自行车慢慢穿行。再走十几分钟应该就到了,杜伊语想。
一辆私家车停在了杜伊语身旁的车道。“杜伊语!”当她回头,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的是昨天那张面孔。
车向前开了点,“我昨天就说过会见面的!”见她没搭理又继续说:“上车吧,这里离苏谨庄还远着呢!”
少女听见这话“呵”地笑了,有种被无赖纠缠难以脱身的感觉。她轻声说道:“我喜欢走路。”
杜伊语没有停下脚步,车便跟着她的步行速度缓慢地开。
车内的男生不知说什么好,仍想让这个女生领自己的情,又沉重地说,“别不识好歹!上车!”
适得其反。这句话让杜伊语的态度更坚定了。她听而不闻地加快了脚步。
”好。你狠。”男生头转回去对车内吼了句“开车”后,黑色私家车簌地开走了。
2)
苏谨庄学院作为贵族学院一点也没有名过其实。除师资力量雄厚,学校建筑也值得一提。
五十年前建立时以新中式建筑为主,是院落式布局,校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过去因招生范围狭隘,学生人数少,苏谨庄与普通大学相比占地面积小很多。后来经济发展迅速,很多家庭逐渐富裕于是想方设法把孩子往苏谨庄送。苏谨庄逐步扩建时融入了新时代建筑的特点,竖起了一栋栋高楼,但巧妙的是没有打乱过去的布局,教学楼楼旁亦有山水美景。之前的传统建筑也成为了受欢迎自习区、观景区与校内活动区。
此外,学校没有铺张浪费于形式工程,对于这一点,三家是保持一致意见的。即便有些家庭表示愿意投资盖豪华大楼,也被学校拒绝了。多数家长表示希望学校的文化气息浓厚,有利于学生的学习成长。
杜伊语仔细打量着学校构造。
最令人尴尬的时间段就是下午课程结束后,新生晚会开始前。上午来学校时步行了四十五分钟,距晚会开始有三个多小时。这意味着如果回家,没歇多久又要出门。
于是向图书馆借了本《中国历代服饰》坐在草坡小路边的木椅看起来。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在书页上缓慢移动,亮度少了些耀眼。微风拂过,一阵清凉。
“你在这啊。”
杜伊语抬头,柯以彦站在面前,手里拿着厚厚的几本书。
“我刚下课,要不要一起吃饭呢?”他问。
杜伊语点了点头,慢慢合上书本。
“刚上完建筑学课程,是专业课。你呢?”柯以彦边走边问。
和柯以彦在一起让杜伊语感到安心,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的表情,源于习惯,是对任何人一样的。柯以彦对杜伊语偶尔的问候、关心,能感受到温度,但这温度是平淡的,他对任何人是公正和平等的。在这种距离下杜伊语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
“嗯?你是什么专业的?”柯以彦见杜伊语很久没应又问了一遍。
杜伊语回过神来盯着他的眼睛,“法律。”柯以彦感到意外,看了眼杜伊语手里拿的书,“想成为律师么?”
“不是。”杜伊语果断地回答。柯以彦没有继续问。每个人做出选择都有自己的原因。选择自己不喜欢的事也有原因。他现在不想知道那么多。
饭后两人一起去艺术楼大厅。入场时间还没到,大厅里聚满了人。很多学生都回家换装打扮了一番,个个穿着西装礼服。苏谨庄的新生派对看起来更像名流社交舞会。大厅中间横放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水果点心。
精心打扮的女生或是拿着高脚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娱乐八卦,或是拿手机拍点心拍大厅拍自己;男生穿着休闲西装有并排合影的,有讨论足球游戏的,有谈论女人的。年轻的学生急于展现自己,急于成熟,却始终透着稚气,也许这就是青春吧。
几个女生看见了柯以彦,拿着高脚杯走近打招呼。
“哟,我们放浪形骸的柯少爷来了!”柯以彦发小周戈唯一眼瞧到柯以彦后举着右手边打招呼边走近,“美女们,你们真慧眼识珠,我们柯少爷微服私访都被你们发现了。”周戈唯调笑着说。周围的女生也都笑了起来。
他走到柯以彦面前朝他肩部捶了一拳:“哥们儿好久不见啊!这个假期躲哪去了?”柯以彦笑笑:“哪是我躲着了,是你到处跑去泡女生了吧!”“得得得,我跟你这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没话说。”周戈唯嬉笑着。
准备向同伴介绍新室友时,却发现杜伊语不见了。柯以彦扫视了一眼人群,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哟!你这是有心事啊?来来,我们去跟文化人玩。”周戈唯扯着柯以彦的衣服走到大厅角落,角落里围着一个茶几摆了一圈沙发,坐在沙发上的男生正围绕一个话题展开激烈的讨论。“历史,历史是什么?是一个发展进程。我们现在是有文物证明,有史书记载,但你怎么知道这文物就证明了你所说的呢?你说因为发现了唐朝的唐三彩马所以唐三彩马就起源于唐朝了么?可史书也说陶始于南北朝,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就说什么是历史对吧。而史书又能信多少?你说这天下的事难道都知道么?说不定有人躲在山洞里就想到了地心引力,说不定某个皇帝是和大臣商量好了我不想做这皇帝了你来谋下反吧,你哪能都知道?”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男生滔滔不绝。
“‘怀疑主义者’又在批判什么了?”柯以彦听完那男生的言论笑说。
男生回头:“呵你来了啊!”他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让柯以彦坐。周戈唯在茶几边的沙发椅靠下:“怎么?才去接接以彦你们就开始讨论历史了?文化人,”周戈唯话一转,“那就是不一样。”
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的男生撑头笑说:“你说我们今天讨论这有什么劲儿。那边的美女都看了我们这儿无数眼了。”‘怀疑主义者”轻蔑地笑了笑:“你不用动她们也会自己贴过来。只是时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