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尸体就躺在那张白色的床上，是一具修长匀称的女尸。洁白的脖子被紫红色凝固的血液覆盖，已经结痂，颈部的血管依稀可见，她的脖子微微弯曲，四肢有些扭曲，在遇害前大概做过垂死的挣扎。
“头被切掉了，是仇杀吗？被害者身份是什么？”
“是一个年轻的银行职员，二十九岁，叫田怡然，在镇上的一所商业银行工作，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仇人啊。”T睁大她圆圆的双眼，盯着尸体观察。
“唉，又是个麻烦事，去现场再看看吧。”
一路无言，除了强装镇定的T干呕了三次。
小镇的小巷十分的小，而且狭窄偏僻，如血的夕阳再一次染红了这里，一大片干掉的血液粘在一面墙上，并在流下的过程中静止。
“找找看吧，有啥线索。”
“好的，L姐。”
T一次次的蹲下站起，把脸贴近干掉的血迹，有时趴在地上，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狗搜寻着猎物。
“也没有什么啊，不是警察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吗？”“诺，你看这儿。”L指着那片血迹的旁边，是一片淡红。“这也是血迹。”
“我没说这不是啊，这又有什么用呢？”L用手抹了一把墙，用舌头舔了舔。“L姐你这是干什么！”T惊讶地大叫。
“有酸味，有人绝对用酒石酸洗过这儿的血液。”L熟练地用鲁米诺喷了一遍，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墙上出现了一个怪诞的图形，一个圆中含着一个五角星，里面不均匀涂着圆点。
“L姐……”
二
电视中放着嘈杂的广告，偶尔插播几条器官贩卖的犯罪新闻，然后又是一群韩国男星的群魔乱舞，L就这样沉默地坐在窗边发呆，从正午到傍晚，一下午的时间瞬间即逝。
“咚咚咚”楼道里一阵急促的鼓点，随后是慌乱的开门声。
“L姐你们家附近的这个工厂，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你找没找到那个图形？”
“没有啊，那是一片空地。”
L提起隔离带，侧身钻了进去，现场一切保持原状，只是在尸体上覆盖了一块白布。“你也别检查尸体了，那是法官的事情。”L顿了顿，迅速扫视了一下地面，接着说：“再说尸体也不是在这里杀的。
“为什么？”
“难道你没看见这些拖拽的痕迹么，虽然断断续续，但它是直线状的。L一边说一边向痕迹反向走去。两排巨大的集装箱堆放在两边，像一条狭窄的胡同。集装箱的尽头有一辆卡车。她把车门打开，坐了进去，方向盘上有一张纸。
纸上是一个任务列表，列着大概是任务的名字，有诸如“A－19”，“B－16”之类的东西。而A－17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圆圈，似乎想暗示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L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继续往前走走吧。”
冬季的晚风是刺骨的，两个人一深一浅踩着前几天的化的剩下几片的积雪艰难前行，积雪融化后露出乌黑的煤泥，相间交错，使布满集装箱的这片空旷土地像一张扭曲的棋盘。
L的手电筒突然聚焦在一个角落里斜躺着的集装箱，上面是白漆的黑体“A－17”。T在箱子旁边找到一根铁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了它，暗红的铁锈纷纷脱落。集装箱里左侧放着几把手术刀剪，一双橡胶手套，右边是摞在一起的几本厚书，几根燃到尽头的蜡烛胶着在旁边，大概都是讲的解剖方面的知识。
“把这些带回去.”L指着这些书对T说。
L用鲁米诺又喷了一下手术刀，立刻显现了殷红的色彩。“这些也一并带回去。”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刑事组长摇着肥胖的脑袋在隔离带旁恭候。“我想和这儿的负责人谈一谈，方便吗？”“当然！”
工厂的负责人是一个半拉脑袋秃顶的男人，长得有点像莫言，贼眉鼠眼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警察阿姨你可得给我们洗清冤屈啊，要是客户知道我们这儿死过人谁还敢给我们做生意啊！”他假惺惺的喊冤。
“集装箱尽头的那辆卡车，司机是谁？”
“哟，这事儿我还真没留意呢。”
“你仔细想想，这可和你们公司相关。”
“哎呀，这……”他夸张地揉着他的秃瓢脑袋，忽然一拍；“想起来了！一个挺高挺白的年轻小伙子，好像是近视眼，摘了眼镜就不行，说话也挺斯文的。”
“他叫什么，他现在在哪！”L赶忙追问。
“实不相瞒啊，他前几天就辞职了，一般在这儿干司机的都是临时的，至于名字，又不给我长干，我怎么可能记住呢。”
“你们这儿没记录？不签劳动合同？”
负责人听完以后大惊失色，低下头来说：“警察阿姨啊，我诚实给你说，我们这是小活儿，一家五口全都指着我……”
“我不想听你废话，我要看劳动合同，我不是警察，但我也是警察花钱雇的，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嗯？不是警察，那你在这儿牛逼什么啊，老子这儿就没劳动合同，他们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就滚蛋！老子一分钱也不会少他们的！”
L疲惫的打开车门：“没什么收获。”用双手抹抹脸，揉了揉太阳穴，深叹一口气。“没关系，先回去吧。”T安慰道。
三
“L姐，报告出来了！”T跑过来，差点没绊个趔趄。“上次在那个集装箱里发现的手术刀上的血迹与第二个被害者一样，然后在一本解剖书上发现了一个指纹。”“这可真是大发现啊！”L接话茬。“可不是吗！”T笑嘻嘻的说。“什么大发现啊妹妹，大发现在哪里啊？我们现在有凶手的指纹，知道凶手很白戴眼镜，于是呢，这就通缉？那警察聘我们干什么？”L一脸嘲讽的盯着T，“而且我发现你最近怎么老是在想事情一样，走路不看道呢？”T的笑容一点一点在脸上消失，最终变成了尴尬的表情。“L姐，我跟你坦白吧，你还记得第一个案发现场的那个图案没有，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对不起L姐，我真的是一直没想起来，我好像是在我男朋友那儿看到过，不过您千万不能怀疑他，案发当天我就可以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L白了她一眼，“一个侦探找个罪犯当男朋友，你以为写小说呢？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或者亲自去问问。”“好，我这就打。”T刚走向办公桌上的电话，它却自己响了起来。L拿起电话：“你好，L侦探事务所。”“大侦探啊，工厂那具尸体的头找到了，不过……唉，赶紧过来吧，在郊外的这个废化工厂里，你知道在哪。”“好，我马上到。”L一手拿着大衣，一手指着T：“有紧急情况，车上打!”
车飞速的行驶，两侧的干枯的绿化带连成了两道平行的灰墙，灰色的天幕笼罩下来，如钢铁般坚硬。“喂，阿童木，我正办案呢，你告诉我一个事情，一个圆里面套着个五角星的图案，是不是你那儿有，你快找找，这很重要！”电话那头传来忍俊不禁的声音：“你是说我们医院里那群小屁孩儿实习医生给我的礼物吧，他们整天研究些有的没的，有几个对中世纪的英国很感兴趣的，就送了我一幅油画，画的就是你说的图案，据说是什么黑魔法，我说T你这是办什么案子呢，凶手是个巫婆吧！”“我告诉你，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你告诉我那群孩子们在哪。”T雪白的面颊激动地泛红。“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你去他们学校看看没准会有发现，要不我帮你去看看吧。”对方说。“现在先不用呢，一会儿再说吧。”T便挂了电话。
“你听见了吧，什么黑魔法，现在的九零后们……”T感慨。“嗯，听到了。”L出神的开着车，敷衍回答着，目光涣散，想在想着什么。
旧化工厂是一块废地，原来在这里出过一次泄露事故，于是原来的设备都搬迁了，又因为在郊外，人迹罕至。到达以后，看见巨大地黑色烟囱高高耸立，因为在背阳处，院子里的积雪并没化掉，一阵阵北风卷着地皮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那颗孤独的头是在一个垃圾堆里发现的，据说发现者是个勤劳的拾荒者，回老家的时候路过这里突发奇想，想冒一回险，于是就光顾了这里的垃圾堆，看看有什么新发现（可爱的老者啊这儿能有啥发现），没想到挖到了宝藏，报警时都说不清楚话。
“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会不想看见那颗头，你说凶手恨成她什么样啊，把俩眼睛整个挖了，还毁容了，我当法医八年，这么恶心的真让我有刚上班时感觉的，就这一起案子，真没什么好看的侦探，怎么查也不会出线索的，我这可是温馨提示。”法医米老鼠愤愤地说。
L来到那个垃圾堆，血上有零星的鲜血，应该是丢进去时滴落的，她用一根木棍在里面拨弄了半天，最后捏着鼻子挑出了一个橡胶白手套，递给T说：“弄回去。”然后低下头继续寻找，忽然，她表情一变，睁大了上扬的双眼，在垃圾箱的内壁把垃圾从下面的小口刨除来后，箱壁上又呈现了那个诡异的图案，这一次，没有淡红，没有酸味，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印在那里，像一朵盛放的红色玫瑰。
四
“抱歉啊，阿童木说他看我们不急，就先去医院上班了。我们得亲自跑一趟他们学校了。”T不好意思的说。“唉，怎么你总是这么不靠谱。”L感叹。
等她们赶回学校，天色已经很晚了，借着手机的亮光，她们看见公示栏里的cospLay海报，动漫社的全体成员将在镇子西边的一块地方搞一个cospLay狂欢，主题是封建时期神权统治下的英国，而封面上正中央面容最姣好的那个女孩，穿着中世纪巫女的黑衣，手上拿着的，正是一本封面是奇怪图案的书籍！
“现在去的话应该太晚了，”T看了看表：“这都几点了啊。”
“我看也是，先回事务所吧。”
经过劳累的一天和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人又容光焕发，坐在那面老旧不堪的墙边观察着线索。“现在我们知道田怡然尸体现场的指纹与化工厂里的塑胶手套和指纹都是一样的。”L拿着一根木棍指着墙上的报告，“而且那个卡车司机在案发前就请假了，基本能确定他的嫌疑了，可是我们从哪里去找到这个凶手，我觉得这个符号是关键。”“你不会是想说那几个大学生里就有嫌疑人吧，他们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带乱怀疑别人的。”T插嘴道。“那又有什么定准呢，证据不足之前，你，我，无论谁都可能是凶手，真相就是从怀疑中产生的，不是么。”一席话说得T哑口无言。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驱车来到了那个动漫迷们的圣地，一进去，两人惊得目瞪口呆，二十一世纪的少男少女们穿着封建时代英国的大蓬蓬裙，繁复的头饰，规整的礼帽上笼罩着黑色的面纱，用蹩脚的chinglish交谈着，更有甚者，弄了一套哈利波特的装备，圆圆的眼镜，有点掉毛的扫帚，一副东方面孔把中式哈利波特演绎的栩栩如生。一排支起的帐篷立在一边，里面大概是准备，化妆的地方。”
“虽然咱们现在扮演的是现代人角色，可我怎么觉得这些孩子这么思想超前呢。”T显然被这些创造力极强的九零后震惊了，有点缓不过劲儿，在时间与空间的错乱中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好啦，咱们先找到画报中央的那个女生吧。”L说。
一群群生动的人物形象让她俩眼花缭乱，于是L干脆进入帐篷里面寻找。
她进入了第一个帐篷，里面依旧有复古的英伦味道，包括古旧的地毯以及——静静躺在桌子上的那本书——那本封面是诡异图案的书。
“喂，你们干什么！来人啊，这儿有人想偷东西！！”一小撮奇装异服的的人迅速聚拢在帐篷门口看热闹。
“姑娘，你错怪我们了，我们不是想偷东西，我们是侦探。”T解释道。
“侦探？！福尔摩斯？！帅呆了！哇，你穿的确实像个侦探啊，黑风衣！太给力了，加入我们吧！！”女孩儿与一票人迅速围观着L。“这绝对是傲娇系啊，看这神情，这太酷了。”“错，腹黑好吧，你见过哪个侦探不腹黑啊？”屋子里像开了锅，迅速沸腾起来。“你看她旁边那个萝莉，是她什么人，不过御姐萝莉从来都很配啊！”“巴拉巴拉巴拉……”
只见L一把抓住女孩儿的手，女孩儿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干嘛啊你！”L淡漠的眼睛中迸射出寒冰一样的光芒，眼角飞扬起来：“我只说一遍，你听着，镇子里发生了两起杀人案，我们一步一步的追查，查到了你们这里，我们要的是这本书。”L用手指着桌子，“我们不想和你废话，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凶手很凶残，见人杀人，阻碍我抓到他，没准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L步步紧逼，将目光紧紧聚焦在矮自己半头的女孩身上。
女孩被事情的严重性吓了一跳，沉默了片刻，旁人看再没有啥热闹可看，就纷纷散去，女孩呜咽着说：“对对……对不起，这本书我找遍了淘宝，跑遍了整个镇子，终于在XX街一个角落的书店里找到了，店主开始不卖……这是我偷出来的……”
“这本书封面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这本书讲的什么，还有，书店店主为什么不让你买！”
“书是讲的中世纪的黑魔法，一个邪恶的神灵专门取人的头颅……取完之后就会在尸体上烙下那个图案……呜呜……那个店主说那本书他还有用……”
“那个书店叫什么名字？”
“绿藤萝书店……”
“走吧。”L对T说。
那是一个幽静的地方，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幽静，绿藤萝，可诗意的名字中却藏满了杀机。L让T在旁边的饮料店休息一会儿，她独自走进了那所古色古香的书店。
“这儿真美啊，环境又好，租金要不少钱吧，”L装作无意攀谈着，手在书柜间摸索。“呵呵，这间房子现在是我的了，房租不用交，完全是净赚。”老板笑呵呵的说着，那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男子，可是，他并没戴眼镜，也不像近视眼。”L停顿了片刻，鼓起勇气，装作更加轻松的样子：“听说你这儿有一本黑魔法的书，我能看看么？”忽然，一个四分之一秒的微表情从男子脸上掠过，他的眼袋稍稍紧绷，眉头猛的一皱——人类具有攻击性的典型表现。很快，那张俊美阳光的面孔上又微笑了：“哪有什么魔法书呢，你真会开玩笑。”L又逗留了一会儿，说：“那明天我再来看看吧。”便走了出去，在走下大理石台阶时，她感觉到了男子躲在玻璃门后射过来的目光。那是一种想杀人的目光。
“怎么样，有线索吗。”T在饮料店里关心的问。“这家书店的老板绝对和案子有关系，只不过他没有像那个工厂负责人说的，是高度近视。”L压低声音说道。“那干脆把他抓起来核对指纹不就好了。”T说道。“那会打草惊蛇，黑手其实在幕后。”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是在玩侦探游戏啊？”柜台上的小美女老板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我也听说最近发生的案子了，不过凶手怎么会是那么帅的少年呢！”小美女眼睛里冒出的桃心依稀可见。
“呵呵，我们也就是过过当侦探的瘾嘛，看电视里演的花里胡哨的，朋友之间开开玩笑呗。”L镇定自若的撒着谎，这时的她完全可以与专业演员媲美。
“不过他好像是个富二代，当然啦，也不完全算，这就很不齿了，老娘的这家店可是我一手打拼出来的，虽然这地方很偏僻吧，但也是我自己挣钱买的。”老板愤愤地说。
“不完全的富二代？怎么讲？”L问道
“其实他不是这间书店的第一个主人，原来的主人呢，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他们好像关系不错，大概是他把这间店给了他，你说他们是恋人吗？”
T哑然：“俩男的怎么可能是恋人呢。”
老板撇撇嘴：“这个年代什么都可能发生。”“不过我的怀疑也不是没道理的。”老板停顿了一下，“有一次我发高烧，下午直接在柜台上趴着睡着了，醒来已经是半夜了，那天晚上月亮特别亮，我看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到书店来了，他好像是个医生吧，还穿着白大褂。”
L的表情变化越来越快，平定了一下，她问：“能看清是哪家医院吗？”
“我觉得应该是同仁医院，他们的制服领子上好像是有一个同仁医院的标志，尽管我看的不太清，但是他领子上确实有一块黑乎乎的，形状也像。”
“T你还在愣着干什么，近在咫尺了！同仁医院！快！”两人飞奔出去，可怜的老板娘大喊：“你们还没给钱呢！可恶的俩婊子！骗吃骗喝……”
“喂，L姐……”
“L什么姐，你带没带手铐？”
“带了。”
“很好。”
同仁医院。
“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戴眼镜的外科医生，长得很白……”L尽力地向前台的护士描述。
“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医院的医生太多了，而且又有许多实习医生，我真的记不清楚，别说是这个人叫什么，他是哪科的我都不知道。”
“他是外科。”L平静的说。
“你忘了吗，L姐，我男朋友在这儿工作，他就在外科！”T赶忙说，“我刚刚想说来着。”
“什么？又辞职了？”L与T不约而同地大喊。
“对啊，挺优秀的年轻人，说家里开了书店，想去帮忙照顾生意，这年头顾家的年轻人很少了。”阿童木望着这两个女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那怎么办！只能先抓那个书店老板了。”T说。
“不需要。”L微笑，“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可是这蛇饿了，它很期待反咬一口。”
五
冬天的午夜如同无尽的地狱，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照射在黑魆魆的张牙舞爪的梧桐上，照射在熟睡的情人的窗子上，照射在一片寂静的马路上，也照射在一切丑陋的罪恶上，剥夺掉一切安全感，让一切无处遁形，有时，这种清冷而无情的力量要远远大于炽热的日光。L将纸条轻放在T的床头柜上，轻轻关上了门，独自驱车来到书店。
她在远处的街口观察着，忽然一丝橙色的光从书店的底部漏出来，随后便熄灭，只见男子轻手轻脚的锁上店门，坐进车里，倒车，开远。
L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疾不徐，慢慢跟在后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时间也并不长，可是每一根神经的紧绷会给人造成压力下的错觉，他把车停在了那个废旧的化工厂之外。
等了一会儿，L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穿过满是积雪的院子，进入了楼里。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音低沉，听不清在说什么，循着声音走去，是一扇门，门的上半部分是玻璃，下半部分却不透明，她小心地向里面张望，里面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只有他一个人，他停止了自言自语，目光望向L，脸上出现了一个骇人的微笑！突然L的背后升起一阵凉风，“咚”的一声，一切归于沉寂。
六
“查到这里真是不容易啊，怎么，能看懂我们在干什么吗？”戴眼镜的男人背后是一张铺着白布的床，上面是一个被戳瞎眼睛的人头，那个人头，正是第一具被害者的尸体的。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的下场，怎么，还查吗？”男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寒光。
“还用查什么？一切不是已经清楚了么。”L笑着，“首先你们不是情侣，因为gay的性格一般都很柔软，而你们简直是恶魔。那你们是什么？双胞胎？双胞胎的发际线是一样的，可你们的发际线是不同的，敢把书店这么信任的托付给他，可见是亲戚，那大概是堂兄堂弟什么的了吧。”
“猜对了。”
“切去被害者的头放在显眼的地方，来表示这是仇杀或情杀，觉得不保险，又再把被害者的眼角膜取走以后挖去眼球并进行毁容，深化了他们是被仇杀的认识。这做的不错，可是黑魔法什么的未免也太幼稚了。你真的以为警察会相信是一个中世纪的恶魔要了这些人的命？”
“这当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我聪明的表哥想出来的，我聪明的表哥又让一个该死的小丫头偷走了这本书，把你给引了过来，这么干净的脸，让我从哪里开始毁容呢？”
你表哥负责杀人，杀完一个就画一个黑魔法图案作为暗号，而你根据暗号找到尸体以后就用酒石酸把血迹洗去，并把头砍下来进行眼角膜提取手术，然后在处理头颅之后丢弃。至于为什么头在这里就很简单了，积雪长时间不花，晚上的这里就像一个天然冰窟，尸体不会轻易的腐烂，发臭而被发现，况且这里人迹罕至，你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捡垃圾的老头会发现吧。”
“说的没错，又让你给说对了。”他满脸不耐烦的表情。
“至于今天你们又在这里进行了眼角膜提取手术，大概是想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垃圾箱里还未擦去的图案让我明白了你们接下来的动作，大概这就是下一个不幸者的坟地吧！”
“女人，你总是这么正确，我都有点犯困了，没错，这里本来是专门准备要送那个偷书的小丫头上西天的，可是你来了，使用权就先归你吧！”
“你杀了这么多一点也不认识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幸福的家，他们死后，他们的家人都哭得撕心裂肺，你的良心就过得去吗？！”L冷冷的说。
“你这是企图感化我吗，女人？一个大医院都没有良心，我要良心做什么，喂狗吃？我给医院眼角膜，医院付我钱，然后再以更高价卖给患者，我他妈才叫发善心呢，连医院赚的一个零头都不到。”他缓缓带上白色的塑胶手套整理了整理白色的制服，“这次你的眼角膜不会再卖给医院了，而我们就可以用卖你的眼角膜赚的钱，尽情的挥霍了……”他笑的越来越放肆。
L用尽全力挣扎着，可她的手臂必反绑在椅子之后，麻绳粗糙有力，没有一点抗争的余地。“还想挣扎啊，没用啦。”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反着光，隐约能照见她惊恐而苍白的脸颊，手术刀慢慢横过来，慢慢放在L的喉咙上，她甚至能感觉到吞咽唾液时那冰凉的触感。刀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压下来……“不许动，把手都给我举起来！”明亮的手电在L的余光里成为一个个雪白的光点，L忽然感到外界如此嘈杂，她的内心却无比平静，她闭上了眼睛。
七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那个刚刚在他面前生龙活虎的凶手猛地睁大了眼睛，从他口中涌出鲜血，滴到了她的衣服上，像一朵盛开的红梅，在雪白的手电筒光中，他的瞳孔逐渐放大，他的面部逐渐僵硬，他的哥哥举起双手，被带走了。
L轻轻推开喉咙上的手术刀，站起身来，伸舒展了一下被麻绳捆绑的手，向泪流满面的T抱怨：“你敢不敢再慢一点！”
“你留那么张纸条就走了，万一我在起晚点，你还能在这说话吗！你能不能别这么个人英雄主义啊，总有一天你得付出代价！”两人沉默了片刻，忽然爆发一阵颤抖的大笑。
“这案子终于了结了！”T长舒一口气。
“不，没有。这交易牵扯到了那家医院，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没有医院的撑腰，他们是不敢的。”
“那你想怎样！凭我们，斗倒一家医院？”
“无所谓，你要是不去，那我自己查也行。”
“好吧，我去。”
月色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