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武湖要比朱雀大街凉爽不少,时不时便有阵阵清风掠过,拂动着两人身上的衣衫。林依霜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抬眼从窗子望了出去,一时间就出了神。夜晚的鼎武湖被月光染上了一层薄霜,宛若玉鉴琼田,在微风的吹拂下时不时泛起涟漪。这样静谧的夜色让她的心中一片安宁。
“莫非这是林姑娘第一次来鼎武湖?”李季霖见她看得出神,便没话找话地道。
林依霜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她发现眼前这个原本坚毅果敢的男子此时竟显得有些慌乱,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她点点头道:“李公子猜得不错,这次确实是我第一次到鼎武湖。”
“这鼎武湖是京城百姓踏青郊游常来的地方。林姑娘也是京城人氏,怎么会一次都没来过?”李季霖有些惊讶地问道。
林依霜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所以才第一次看到鼎武湖。但这个问题又不能不答。
她把两弯笼烟眉一蹙,面上掠过淡淡的忧伤,声音也变得有些柔弱:“依霜父母早亡,自幼和哥哥相依为命,家中苦寒。哥哥埋首书卷,我则整日画画补贴家用,不像你们这些豪门子弟,有那么多闲暇能来鼎武湖游玩。”说到这里,她又想起哥哥为她受的苦,眼睛里立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
林依霜眉宇间化不开的哀愁就已经让李季霖那一颗被北疆风雪磨砺得如钢铁般坚硬的心有些柔软,此刻见了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更是慌了神,心中的那一点疑惑早就被丢到爪哇国去了:“都是我不好,胡言乱语,倒是勾起了林姑娘的伤心事了。我自罚三杯向姑娘请罪。”
说着,他一扬茶盏,便将里面的澄澈的茶水一饮而尽。茶一入口,李季霖方醒悟过来,这并不是他在北疆喝惯了的烈酒,而是清淡的茶水,顿感尴尬,面上都感觉有些发烫。他这时只希望夜色再朦胧一些,好让林依霜注意不到自己面上的红晕。
林依霜被他的举动逗得一笑,用衣袖揾了揾眼角:“是依霜自己想起了伤心事,又怎么能怨李公子?李公子不必自责。”
见林依霜破涕为笑,李季霖的心才放了下来:“既然林姑娘是第一次来鼎武湖,那想必没有听说过鼎武湖的传说吧?”
他这是要说故事给我听么?林依霜虽然已经过了喜欢听故事的年纪,但是有个不收费的导游在身边,她还是很欢迎的。
李季霖看她臻首轻摇,不由松了口气,这下总算不用担心冷场。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娓娓道来。
“不知多少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叫做慧明,云游天下,四处降妖除魔,弘扬佛法。慧明虽然年轻,但他一身法力深厚,所到之处妖魔辟易。除了精深的法力外,他容颜俊美,被称为玉和尚。玉和尚每到一处都有人请他去讲经,许多女子见到他在讲坛上丰姿俊爽、舌绽莲花,甚至会当场叹息绝倒。”
“许多女子甚至是女妖都试图诱惑过玉和尚,但他道心坚定,一直不为所动。有一日,他云游到了京城一带。那个时候这里没有什么人烟,尽是荒郊野岭,在山林的深处盘踞着黑山老妖,他率兽食人,无恶不作。玉和尚来这里就是为了除掉黑山老妖。”
“只是他在进入山林前,却收到了一张请柬,胡府小姐婴宁请他去讲经,他便决定讲完经再入山。让玉和尚有些意外的是胡府金碧辉煌,与此地的荒凉格格不入。更让他奇怪的是,自始至终在下面听他讲经的只有一个戴着面纱和斗笠的女子。这个女子自然就是婴宁。”
“玉和尚在胡府连讲了三日,却始终没有见到面纱下的真容。三天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很快讲经就结束了。婴宁走到玉和尚面前,给他道了个万福。就在她微微屈膝低头的时候,一阵狂风穿堂而过,竟然吹落了她的斗笠和面纱,露出了面纱后的真容。”
“想必婴宁是个大美人。”林依霜听到这里笑着道。
李季霖点点头:“林姑娘猜的不错。饶是玉和尚道心坚定,突然看到婴宁那张赛霜欺雪的脸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婴宁见斗笠、面纱被吹落,也是大吃一惊,忙捡起戴上,转身便逃了出去。婴宁其实是只修炼成精的千年狐狸,这一惊之下,竟然在后面露出了尾巴。虽然尾巴只是一闪而过,但却仍然没有逃过玉和尚的眼睛。”
“那玉和尚岂不是要除魔卫道、辣手摧花了?”林依霜插口问道。
“若是玉和尚真的这么做了,那此间也就没有这座鼎武湖了。”李季霖叹了口气道,“玉和尚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已经对婴宁有了悱恻的情意。但他身为佛门中人,又怎能有儿女私情,更何况爱上的还是只妖狐。他实在狠不下心杀死自己所爱的人,更不敢承认自己爱上了狐妖,只骗自己说婴宁礼佛甚恭,假以时日必能修成正果,便悄然离开胡府,往深山里去了。”
“在荒山深处,玉和尚找到了黑山老妖的巢穴。只是玉和尚一颗心系在婴宁身上,凡心已炽,一身的佛法修为只能发挥出几分,完全不是黑山老妖的对手。眼看着他就要葬身魔窟时,婴宁赶到了。两人合力与黑山老妖大战了一场,将黑山老妖诛杀,只是婴宁也受了重伤,眼看就活不了了。”
“濒死的婴宁靠在玉和尚的怀里,告诉玉和尚她一直爱着他。每次玉和尚讲经她都会到场,只为看一眼讲坛上的他,这次能听玉和尚只为自己一人讲了三天,死也瞑目了。玉和尚大恸,看着婴宁在自己怀里逐渐死去。他忽然想起了天庭王母手中有一颗回尘珠,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只要吞服下来,哪怕是死人都能活转过来。”
“于是他便上天庭偷出了这颗回尘珠,给婴宁服下,把她救了过来。发现回尘珠被盗,王母怒不可遏,立刻派了天兵下界捉拿玉和尚,将玉和尚在这里斩杀了,他颈中喷出的碧血就化作了这座湖。王母还令天兵用巨鼎将玉和尚的神魂镇在湖底,每日忍受水淹之苦,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