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坐落在京城僻静的一角,被一片翠森森的松柏掩映着。因为北静王常年镇守北疆,王府平日里只有管家和一些下人打理,所以与靖海王府相比少了几分奢华,多了几分萧索。
马车在北静王府前停了下来。李季霖早就站在王府门前等着她了。当他看到荆钗布裙的林依霜从马车中下来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朴素的穿着并未让林依霜的模样变得平庸,反而能让人忽视了外在,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本人身上,所谓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也不过如此。
林依霜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低下头轻声道:“依霜姗姗来迟,让世子久等了。”
“林姑娘严重了,我也是在王府里坐的有些气闷,才到门口来看看的。”李季霖忙道。
边上的兰姨却是知道从她离开王府去接林依霜起,李季霖就在王府门口徘徊了。她也不说破,只是对李季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世子,您先在门口接着透气,我且带林姑娘进府沐浴更衣。”说罢便拉着林依霜的手,往王府里去了。
李季霖本来还想和她们两个一块进去的,但被兰姨这么一挤兑,他也不好意思再进去了。他只好继续杵在门口,遥望着林依霜的倩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里颇感无奈。阖府上下只有兰姨这样在北静王府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才敢这样拿他开涮。
李季霖在王府门口杵了许久。就在几个王府的下人开始怀疑世子爷是不是要抛下人世间的富贵荣华去干门神这份有前途的工作时,一片红云从北静王府中飘了出来。
这片红云自然就是林依霜。此刻的她换上了兰姨为她准备好的玫瑰红刺绣短衫,下面穿了条洋红色的罗裙,裙摆上缀满了淡粉色的珍珠,满头的青丝只用一根缎带在脑后随意的一扎,随着她的奔跑左右挥洒。
红云飘到了李季霖面前还滴溜溜转了一圈,才开口问道:“世子,依霜打扮成这样去参加秋狩大典应该不会丢了你的面子吧?”
林依霜刚刚在沐浴更衣时从兰姨那里知道秋狩大典不仅仅是男人们展示骑射的舞台,也是少女们争奇斗艳的场合。若是能艳冠群芳,那她的男伴也会与有荣焉;若是打扮灰头土脸的,那她的男伴也会面上无光,甚至沦为京城里的笑柄。
李季霖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林姑娘会骑马么?”
林依霜摇了摇头,虽然她也曾上过马背,但那只是在跑马场上信马由缰而已,算不上骑马。
李季霖听了不忧反喜,笑道:“不会就好。”
林依霜正在心里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就见李季霖将两个手指嘬在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随即就听到一阵响若奔雷的马蹄从王府中传来,紧接着就有一批乌黑的骏马从王府的侧门风驰电掣般地冲出,向李季霖飞奔而来。
这匹马全身毛发乌黑油亮,没有一丝杂色,神骏无比,虽然只是单骑冲来,却给人一种万马奔腾的感觉。
黑马在李季霖面前猛地停住。林依霜只觉得自己的腰腹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挽住,随后整个人就若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李季霖拦腰抱上马,而李季霖则坐在自己的身后。
此刻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林依霜的后背紧贴在李季霖的怀中,而李季霖的双手则绕过林依霜的香肩伸到前面抓住马缰,看上去就像他将林依霜揽在怀中。
此时虽已经入秋,但天气却还未转凉,两人穿的衣衫都很薄。透过薄薄的衣衫,林依霜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李季霖身上灼热的体温。
她挣扎了一下,在马背上坐起身子,让自己的后背微微离开李季霖的胸怀。当那种灼热的温度从自己的背心消失,林依霜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料李季霖双腿一夹马腹,黑马一声长嘶,便若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林依霜惊呼一声,再也坐不平稳,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靠,又一次栽倒在了李季霖的怀里。她猜到李季霖是故意的,便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她有心要重新坐起,但整个人陷在李季霖充满男子气概的怀中,原本十分的力气只能用出五分,再加上马背上颠簸,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她只能认命地靠在他的怀里。她现在才算明白李季霖那句“不会就好”的真实含义。
李季霖被她剜了一眼,却一点都不着恼,只管纵马向前。
此刻的他胯下骑着良马名驹,怀中拥着温香软玉,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感,胸怀大畅,恨不得能引吭高歌一番。
一骑二人兜兜转转,便上了朱雀街,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一路向南,往京城南郊的围场奔去。
虽然天色仍早,但朱雀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他们乍见一对年轻男女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从眼前掠过,男的英姿飒爽,女的娇艳如花,都忍不住一阵赞叹,只是赞叹声还未出口骏马就已经带着两人奔出老远,只留下一个背影。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到了京城南郊的围场。此刻围场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拨。一拨全是鲜衣怒马的王孙公子,一个个都穿着猎装,身上透出一股平日里没有的血性;另一拨则是衣香鬓影,都是些花了心思打扮得豪门千金。
林依霜原来还觉得自己出来得太早,现在才知道他们两个到得算是晚的了。
在那群王孙公子之中,林依霜很快就看到了李石庵。纵然身边的人都换上了轻便的猎装,他却仍然一袭淡青色长衫,手中还是那柄描金折扇,微风吹过,衣袖飞扬。他是那么的卓尔不群,以至于林依霜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发现他熟悉的身影。
李石庵也看到了林依霜。她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悍然闯入了他的视界,将他的眸子都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