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宝将他那双铜铃般大的眼睛一瞪,有些恼火地道:“贾老六,又怎么了?整个千牛卫里就数你事最多!”
贾老六忙陪着笑迎上来,陪着笑脸道:“统领大人,刚刚有个姑娘在城门下晕倒了……”
“倒了便倒了,管她作甚?”向宝的语气有些不善。
贾老六听出了向宝语气里的不善,忙道:“统领大人,这个女子有些特别。看她的穿着,倒像是出身富贵人家。”
“是么?”向宝鼻孔里哼了一声,若贾老六所言不虚,倒是该看看。若那女子是京中权贵的千金,他向宝任凭她倒在城门下不闻不问,那千牛卫统领这个位置他就别想再坐下去了。
向宝向前走了几步,低着头打量倒在地上的林依霜,口中嘟囔着:“长得倒还标致,不过看着有些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
见向宝辨认不出林依霜的身份,贾老六便在一旁支招道:“统领大人,不如看看她身上带了什么物件。”
向宝点点头,凭物件辨认身份倒是个不错的方法。只是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林依霜,向宝又犯了难,自己总不能在几个部下面前对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质女子上下其手吧。
他只好借着火把的光亮,一寸一寸地观察着的穿着打扮,希望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当他的目光掠过林依霜腰间的一段明黄色丝绦时,眼睛顿时一亮。他拔出腰间佩刀,倒转过来,用刀柄一挑明黄色丝绦,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就跳了出来,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向宝蹲下身子,想从这块美玉上看出些端倪。
待他看清楚玉佩上的龙形图案,倒抽一口冷气,惊呼出声来:“盘龙壁!”京城的四边城门和皇宫的宫门由捧日军的五个卫轮流戍守。向宝在轮值宫门时曾听宫内的御前侍卫说起过这块夺造化之功的盘龙壁。所以此刻他才失声喊出了这块璧玉的名字。
边上的贾老六听他口中发喊,也凑上来道:“统领大人,有什么发现了吗?”
向宝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蹲在地上,心潮起伏不定。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腰间怎么会佩着皇上的玉佩?这里面莫非牵涉到了什么宫闱秘闻?想到这里向宝浑身一个激灵,背后都出了一声冷汗。他虽然已经是一卫统领,但宫里的事绝不是他能够沾惹的,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结局。
“向大人,你没事吧?”贾老六见向宝面色变得惨白,背后汗出如浆,不由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向宝这才回过神来,用手抹了一下自己阿胶的冷汗。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忙清了清嗓子才道:“这位小姐身份非同寻常,让她就这样躺在城门下实在有失体统。”
贾老六笑道:“我就知道我这双眼睛不会看错的!”说着便要招呼城门上的守兵拉开城门,才喊了一嗓子,脑袋上就吃了向宝一个暴栗。
“过了时辰就不开城门,这个规矩不能偏废。这个女子用吊篮提上城墙去便是了,城门不许再开。”说罢,向宝便向跟着自己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会意,上前和向宝一人一边将林依霜从地上扶起,抬进了从城墙顶上垂下来的吊篮中,随即吊篮便被缓缓地拉离地面,向城墙上升去。
与此同时,京城南郊围场的营地内,李石庵的帐子的帷幕一下子被扯了开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像一阵风似得掠进了帐子。
“我原以为晚宴一结束你就会来,没想到你倒挺沉得住气的,让我等了那么久。”李石庵似乎早就猜到了进来的人是谁,也不抬头,只是低着头研究着桌上摆着的一副围棋残局。
“我说过,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响起的是李季霖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怒火。李季霖的脸上布满了阴霾,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李石庵,随时都能喷出火来。
听了李季霖火药味十足的质问,李石庵才把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他的一张脸仍然保持着云淡风轻,对李季霖对自己恶劣的态度视而不见:“季霖,京城的名利场比北疆的沙场还要残酷,林姑娘背后并没有门第为她撑腰。她就像一只柔弱的蝴蝶,一阵狂风就能撕碎她的翅膀。而季霖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质子,根本没有能力保她周全。”
“我没有这个能力,难道你就有了?”李季霖冷笑道。
没想到李石庵竟然大刺刺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更是由皇上一手带大的,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京城里的王公贵族要和我较劲,都得先掂量掂量。”
“若是和你较劲的是淮阴王李晋呢?他也是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的王爷。”李季霖哂道。
李石庵眼睛里闪过一道利芒:“他若是想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就尽管来试试。”
李季霖听他这么说也有些微微动容,这还是他这次进京后第一次看到李石庵用这种态度说话:“难道石庵你也……你也爱上了林姑娘?”
李石庵摇头失笑:“像我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谈什么爱不爱的,你不觉得有些可笑么?我把鹿角给她不过是因为我觉得现在她还有些价值,而我又能给他提供庇护而已……”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季霖就像一只猛虎一般纵身扑了过来,左手揪住了李石庵的衣襟。又手则化为一只铁拳直接砸在了李石庵高挺的鼻梁上,口中吼道:“李石庵,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枉我们相交一场!”
殷红的鼻血立刻汹涌而出,李石庵忙用衣袖掩住。虽然被李季霖在鼻梁上砸了一拳,但他却一点都不着恼,仍然笑着说道:“季霖,你先别激动。林姑娘不是还没有表面立场么?你还有跟我公平竞争的机会。”
李季霖哼了一声,便松开了李石庵,转身向帐外走去。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目前为止我仍然领先你一筹,”他的身后又响起了李石庵不温不火的声音,“她已经吻过我了。”
李季霖的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向帐外走去,只是步履显得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