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义看着林依霜那张眉目如画的俏脸,心里立刻起了猜疑:一个风流王爷将一个俊俏书童引为心腹,甚至在被追杀逃亡时都不忘将其带在身边,要说这两人之间没有些特殊的情愫,那反倒不合常理。看来靖海王不仅好渔色,也不禁男风。
虽然他脑海中转着龌龊的想法,但面上却不流露分毫,只是招呼下人奉茶。
林依霜自然不知道陈明义心中所想,紧挨着李石庵在下首处坐了,便开始打量整间厅堂。这间州衙的厅堂装饰得极为典雅,正中挂着一幅山水大轴,两侧则各贴着一幅金篆对联,显露出主人品位的不俗。
州衙仆役的腿脚都很麻利,很快便有两盏香茶、几碟精致的苏式点心端了上来。
林依霜用手轻轻拈起一块八珍糕放入口中,立刻满口甜酥,唇齿留香,心中不由暗骂一声,城外不知多少饥民正在死亡边缘徘徊,可这知州大人却一点都不把灾民的死活放在心上,还有闲情逸致准备这些精致糕点,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石庵与陈明义又客套了几句后,便切入了正题,道出了此行的真是目的:“本王听说知州大人已经拿获了贪墨长平仓存粮的罪魁,此刻正押在州衙的大牢之中,不知是否属实?”
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郴州,李石庵能够知道也属正常,所以陈明义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点点头道:“不错,郴州前州判吴淼已经对其贪墨存粮的罪行已经供认不讳,此刻郴州大小官吏都在忙着查访失踪的长平仓存粮。”
“大人不是说吴淼已经供认不讳了么?莫非他独独没有说明存粮的去向?”李石庵故作惊讶地问道。
陈明义点点头:“吴淼虽然已经承认贪墨,但对于粮食的去向却始终守口如瓶,任我百般拷问,也不肯吐露分毫。”
“吴淼贪墨了那么多粮食,总不会是要藏在家中吃吧?若是要售卖,那绝离不开商贾的臂助。陈大人不妨从郴州的粮商身上入手,查查存粮的去向。听说令兄陈明仁经营着郴州最大的粮店,本王建议陈大人就从自家人查起吧。”李石庵似笑非笑地说道。
陈明义干笑了几声:“小王爷真爱说笑,家兄虽不成器,但违法犯禁的事情是万万不敢做的。”
李石庵神色转厉:“令兄敢不敢做,陈大人想必要比本王更清楚。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令兄没有作奸犯科,查上一查反倒能澄清城中的流言,免得积毁销骨,坏了陈大人官声。”
陈明义额头微微冒汗,口中唯唯应了。
李石庵这才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对陈明义道:“本王奉旨巡视西南,主要还是要彻查长平仓存粮被贪墨一案,现在郴州州判吴淼牵涉其中,那本王自然是要亲自提审一番。”
陈明义没料到李石庵一来就要提审吴淼,心下大急,忙劝阻道:“小王爷,吴淼这段日子每日受刑,身上已无一块好肉,再受不起提审。且让他在牢里休养几日再提审吧。”
李石庵说要提审不过是漫天要价,为的是落地还钱,见陈明义出言阻挠,便退一步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提审吧。不过本王想要见上吴淼一面,问上几句话,陈大人不会还有意见吧?”
陈明义有心要阻挠,可是李石庵毕竟是钦差,自己总阻着他与吴淼见面实在说不过去,只得点了点头,心里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
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李石庵道:“既然小王爷对吴淼那么有兴趣,那下官就引小王爷去狱中看他一看吧。”
不料李石庵却端着茶盏坐在椅子上不肯起来:“陈大人,狱中污秽不堪,岂是我们这些贵人应该去的?我们且在这里品茶,让我的书童凌烟去就行了。”说到这里他向坐在下首的林依霜使了个眼色。
林依霜立刻会意,知道李石庵是想在这里拖住陈明义,方便自己在狱中问话,免得陈明义从中作梗。
“这个……”陈明义一阵叫苦,这个钦差行事恣意妄为,让他屡屡措手不及。
“莫非陈大人不愿意?”李石庵声音有些冰寒下来。
“小王爷又在说笑了,下官正求之不得呢。”陈明义只得在脸上挤满了笑容,“我且差个胥吏带凌烟去大牢。”说罢便拍了几下手掌。
掌声一响,外面就进来一个一身皂衣的小吏。陈明义吩咐道:“你且带这位小哥往吴淼那里走一遭,一切但凭这位小哥吩咐,不得有丝毫违拗。”
小吏点头称是,躬着身子便带着林依霜出了后堂。陈明义则在后面忧心忡忡地望着林依霜的背影,他刚刚突然觉得心惊肉跳,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正出神间,他就听到李石庵的话在自己耳边响起:“听说陈大人搜罗了不少字画古玩,不知本王能否品鉴一下。”
“这个自然,小王爷请随我来。”陈明义这才回过神来。
牢房位于州衙的西侧,牢房前种着两棵参天古槐,郁郁葱葱的,将牢房映衬得阴森可怖。
牢房门口站着两个狱卒,见来的是州衙中的小吏,就不再阻拦,打开牢门,放林依霜和小吏进去。
林依霜脚刚踏入牢房的大门,就感觉到一股刺鼻的秽臭扑面而来。她被这股臭气一冲,双腿一软,险些就倒在地上,幸好边上的小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小公子还请小心。”那小吏知道林依霜身份在他之上,但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好这么不伦不类地叫了一声。
林依霜在他的搀扶下,穿过阴暗潮湿的走道,向牢房的深处走去。走道两边的牢笼里都关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犯人。他们听到脚步声,一个个都抬起头盯着走道中的两人,目光凶恶。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遇到了一扇锁着的大门。
小吏从袖中摸出一把锁匙,边开锁边向林依霜解释:“吴大人是要犯,所以单独关押在里面的小狱里。”
他推开门,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不由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