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紫宸宫里的女人都比采薇无聊,她们每日除了争宠,只有争宠了。
像这样高位的妃嫔给低位却受宠的妃嫔下绊子,口头上刺上两句,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更何况最近丽贵人的确受宠——不把珍妃包括在内的话,更何况丽贵人出生低微,更是叫许多身份高贵却不受宠的妃子心里头憋了气,难得逮到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挤兑几句呢。
采薇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她扯了扯兰子杭的衣带,示意他快些溜走。
“说起来也难怪,即是贵妃娘娘调教出来的,怪不得那么会伺候人,勾着陛下三天两头的往那儿跑。”那个女子捂着嘴角,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刻薄。
采薇摇了摇头,决定离她们远远的,走出了一段路,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忽然有些紧张地问道:“墨杭,你说师父娶妻了之后,东宫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
兰子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皇宫,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地方。”他摸摸她的脑袋,“勾心斗角永远都在,但是丫头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大哥会选一个温厚大度的太子妃。”
采薇好奇地问他:“如果喜欢的人不大度怎么办?”
兰子杭便笑道:“我们娶妻,都是身不由己,对方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首先看家世门第,其次看品性,喜不喜欢,并不重要。”
采薇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以后我嫁人,他们看的是我的身份,而不是我这个人吗?”
她这个问题问得兰子杭顿时无言,半晌才道:“不会。”他强调了一遍,“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采薇这才高兴起来,开始兴高采烈筹备起上巳节的春游来。
三月三日,天气极好,阳光明媚,春风和煦,采薇一大清早就起了床,穿了件白底缠枝桃花的春衫,飞快吃了早饭,眼巴巴等着出门。
今天兰子贤和兰子杭看起来也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兰子杭偷偷和她说这其实是变相的相亲大会,指不定未来的太子妃就要从里面挑一个。
因此采薇格外在意。
这踏青的后山被重重的禁卫军包围了起来,一时之间,这里只能见到名门显贵家的夫人小姐,公子少爷,一辆辆香车内可隐隐约约瞧见名门贵女娇嫩的面庞,真是人比花娇。
下了马车,采薇便像是一只脱离了笼子的小鸟,恨不得到处跑,兰子贤怕她一个人乱来容易出事,哄她乖乖待在自己身边:“来,爱徒,你陪师父走一会儿。”
实际上采薇除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朋友,和那几个公主更是势同水火,其他的世家小姐她也不认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跟着兰子贤走。
采薇注意到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着他们,兰子贤倒是从容淡定,一边拉着她的小手,一边为她解答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采薇拉了拉他:“师父,她们都在偷看你。”
“嗯。”兰子贤非常镇定,他是皇太子,又长得温文俊朗,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太子妃的位置。
“师父师父。”采薇心痒难耐,“你有没有看好的小姐,我替你去看看?”
“婚姻大事,但凭父皇做主。”兰子贤轻飘飘来了一句话。
采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瞧见那边魏珏协同友人在赏花,她眼珠子一转,对他道:“师父,我想去找魏珏玩儿。”
“唔?”兰子贤也看到了魏珏,魏珏不愧是美少年,在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里,他的美貌还是一等一的出挑,“去吧。”他说。
魏珏原本和朋友说的好好的,正意气风发,却忽然看到身边的朋友顿时变了脸色,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袖子被人一扯,一低头,只见采薇笑嘻嘻从他袖子底下钻了出来:“魏珏。”她脆生生叫他。
魏珏的脸,顿时就黑了,直呼人的姓名本来就是极为失礼的一件事情,更别说还是让他一看就开始头疼的朝阳郡主了。
“啊。”采薇反应过来,又补充一句,“喊错了,世子。”她笑盈盈看着她。
“原来是朝阳郡主。”魏珏咬牙,一句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是啊。”采薇点了点头,“我来找你玩儿。”她异常落落大方,叫魏珏有气也撒不出来。
“微臣粗鄙,怕怠慢了郡主。”魏珏强笑着推辞。
采薇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可看不出来。”魏珏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宝丽公主在这儿,他也从来不会曲意逢迎,更不必说她不过是一个郡主。
“哈哈。”旁边的人忍俊不禁,“朝阳郡主怎的就看见了瑾瑜,看不见我呢?”
采薇扭头去打量这个人,看起来和魏珏差不多的年纪,生得略微高大了一些,皮肤微黑,看起来很是爽朗的模样,采薇便笑着回答:“他长得好看啊。”
这么直白的话,那年轻公子看了她一眼,倒是兴致盎然:“郡主想要玩儿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魏珏一个凛冽的眼神丢过去,对方却仿佛看不到,采薇想了一想,道:“我想要个花环。”她指了指开得正好的桃花。
“这有何难!”他折了花枝,手指灵巧,竟然很快编出一个精致的花环来,采薇取过来往脑袋上一戴,又皱眉道:“太大了。”
“噢噢,那我改小一点儿。”对方折掉一截,又收紧了一些,给采薇戴上,只见小女孩肌肤胜雪,衬着桃花分外冰雪可爱,他不由夸道,“果然是人面桃花相映红,郡主好姿容。”
采薇笑嘻嘻全部笑纳:“我也觉得。”她完全把魏珏抛到了脑后去,连连追问,“你还会编什么?”
“郡主且看。”他扯了一些草叶子,几张叶子交叠在一起,采薇托着腮看着,只见没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蚂蚱便活灵活现地出现了,采薇爱不释手:“哎呀,好可爱啊,你真厉害。”
她毫不吝啬的夸奖叫他也露出微笑来:“郡主喜欢就好。”
采薇玩儿了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哎呀,你是谁啊?”她终于意识到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名字。
他哈哈大笑:“我还以为郡主不会问起这个问题来呢。”他装模作样做了个揖,“在下杨霖,字明辉,郡主直接喊我明辉便好。”
“明辉。”采薇一口答应,眉开眼笑,就在此时,有随从过来禀告:“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采薇便奇道:“什么东西?”
“最近总觉得吃什么都没味儿,今天叫人带了些野味来烧烤,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兴趣?”杨霖问。
采薇眼前一亮,连忙道:“好啊好啊。”
一直充当着背景的魏珏终于哼了一声,率先站起身来,采薇看了他一眼,只觉莫名其妙。
杨霖倒是不在乎,和她说起都有哪些野味来,春季不狩猎,这都是年头上庄子里送来的,采薇听得眼睛亮闪闪的。
他们选的地方景致不错,难得又十分清净,几乎没有人来,烤肉的架子已经搭好,有小厮在那里端上一盆肉片来,采薇人小又娇贵,自然不能让她动手,杨霖就亲自出马给她烤肉,魏珏不声不响,看着杨霖殷勤备至。
采薇很满意:“这地方真不错,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杨霖便笑道:“还不是因为瑾瑜,每次出门都要被人纠缠,当然得选上一个好地方躲躲清净啦。”
采薇吐了吐舌头:“美人也不容易。”她想着,八卦之心又起,“说起来,瑾瑜这么漂亮,以后怎么说媳妇啊?”
魏珏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又黑了下去,杨霖倒是拍腿一笑:“郡主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哪个女的和他一站不是黯然失色啊。”
“明辉!”魏珏冷冷瞪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杨霖一摊手,道:“别生气了,你这张脸就算是生气起来,也不见得有多少杀伤力啊。”
采薇诚恳地点点头,气得魏珏面色铁青。
就在他们吃饱喝足闲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采薇觉得好奇,蹲到草丛边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几家小姐不知怎么的逛到了这里来,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她们就坐在那里歇脚。
杨霖见此也凑过来,瞄了几眼之后,和采薇解释道:“那个好像是怀安侯家的大小姐,那个是武定伯家的,哎哟,那个莫不是诚郡王家的县主?”
采薇听得头大:“这都是谁和谁呢。”
魏珏听了这几个名字,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我们还是快些走得好。”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那头就起了骚动。
采薇顿时精神一震,偷偷溜过去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