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筹钱2
何硕啃着一块羊腿骨,一脸的茫然。悦然目光一顿,自觉的看向了顾宏志。
“好似听俊昌提过那么一耳朵,倒也不很清楚。”顾宏志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
何硕便继续啃他的骨头,觉得此事大师兄都不很清楚,他不知道便是正常的了。反正,要钱要人,只要他有,给就是。反正,跟着小师妹做生意,总是有赚的。
“打算拓展些生意——”悦然心里正琢磨着两位师兄的家底有多厚,报出的数才不至于叫他们跳起来。
“可是需要些本钱?”
听了顾宏志体贴的问话,悦然目光一亮,立时点头,“大师兄真是料事如神——”
“那我们今年的分红便不拿了,就放着做本钱罢。”
悦然一下愣在当场,她压根都没有打算今年要与他们分红!
“怎么?还不够?”顾宏志细眯缝着眼打理她,“究竟是什么买卖,要多少才够?”
悦然硬着头皮道,“大买卖,多少本钱都不嫌少!”
“什么大买卖,这般把钱不当钱?”何硕啃完了腿骨,此时呲咧着一张油嘴凑了过来。
悦然压低声音,将李霁晴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
何硕呆了一呆,“海运?怪不得如此费钱!啧啧,这跑一趟,要么暴富,要么血本无归,太刺激了!”手上却是提起筷子去挑已经滚了三回的面皮来吃,嘟囔道,“你与大师兄商量罢,大师兄说怎样变怎样!”
悦然便眼巴巴的瞅着顾宏志。
可顾宏志却全然不受她影响,自怀里抓出素来摇惯的一柄折扇来缓缓摇着。摇得小火炉上冒的白烟扑了悦然一脸,黏糊糊的。可悦然也不敢去夺他手上的扇子,大师兄是个扇子控,不摇两摇扇子,脑子似乎都不能运作似的。可不敢去耽误他下决断。
眼看着何硕都要将罐里的面皮吃没了,悦然瞧着老僧入定似的顾宏志,好容易眼疾手快的先于何硕抢到似乎是最后一块的面皮,就听得“啪”的一声,手一抖那面皮就溜了下去,叫何硕给夹去了。
悦然悻悻然放下筷子,看着将扇子“啪”一下合在手上的顾宏志,“呃,师兄,怎么样?”
“郭俊昌果真查到她现在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支持?”
“嗯!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人,但是以以前李家的人脉,她能得到一些人支持也不是难事。况且她的亲姑姑可是南唐贵妃,膝下还有快要成人的皇子······若我是她,恐怕比李姑娘还急着去恢复李家的声誉和财富。”悦然将自己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五十万两虽然是笔巨款,但对一趟海运来说,还真不算什么。若李霁晴没法得到更有力的支持,她大概是不敢拿全部身家去给她冒险的。
顾宏志轻蹙着眉头,半晌才道,“试一试也行。不过,我最多能再拿出三万两来。我还得思量个由头,好从家里铺子里支。”
“啊?!竟要这许多!”何硕吓得差点将一口茶水喷出来,“我可没那么多钱哪!我娘管家严,但凡平日花销超过百两的,都要叫我奶公陪着。要不,我、我将我收的古董拿出去当些?”
悦然点点头,还十分好心的提醒道,“可别当成死当了,当一年就成。若是三月就出海,约莫十月就能回来了。”
何硕的面色黄了黄,艰涩的点了点头,“那,我真的去当去了哦!”见无人拦他,甚郁闷的灌了口温茶。
悦然办完大事,心底一下子松快起来,瞧着天色已晚,仍不见安哥儿回来,不免往门边多张望了两眼。
“回来了!”顾宏志道。
悦然尚未明白过来,何硕却蹦起来,将一旁未动的瓦罐子抱过来,要换上小火炉上热。
悦然忙拦道,“这可是给安哥儿留的!”
何硕瞪眼,“他一个人能吃一罐子?!若一人一罐子,怎的不拿三罐子来!”接着往外头一孥嘴,“大师兄不是说了,他回来了!我这不也是方便他吃上热乎的么!”
悦然讪讪的收回手,尝试着冲外头喊了一声,“安哥儿?”
果然便听得几步熟悉的脚步声。
安哥儿撩开门帘,一眼将里头三人看了个清楚,才跨了门槛进来,“是吃羊肉啊?闻着挺香!”
“还不快过来坐!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只能看不许吃了!”何硕气恼道。
悦然低头在食盒最后一层掏东西,装着没听到。底下一层本是包的一包专给安哥儿的点心,都是挑他喜欢的几样今日现做的。眼下,只好拆了油纸,装在盘子里给众人都尝一尝了。
“哟——”何硕似乎想说什么,叫安哥儿瞧了一眼,又不说了。
悦然抬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十分在意。装好点心,仍是忍不住往安哥儿那边偏了偏,“这是早起我做的点心,都尝一尝。方才只顾着吃菜,倒忘了这个。”
“甜粽、枣泥糕、翡翠饼、如意果”何硕斜着眼却忍不住去看,这一看,又添了分气恼,“怎么全是甜的?!明知我爱吃咸口的!我看你这是专——”
“诶,你嚷嚷什么!”顾宏志一扇子头敲过去,“不足十日,我等便该进场了,这叫‘如意高中!’”说着还冲悦然一笑,“师妹果真用心!多谢了!”
悦然目瞪口呆。读书人的嘴果然是能将黑说成白的。
恰巧瓦罐里的羊肉滚了,大家举筷,气氛又热烈起来。
肉食过半,面皮倒下。待熟之际,偏何硕又挑起了话头。
“安泰,我师妹跟你借钱了没有?”
“借了!”安哥儿答得很淡定。
“借了多少?”何硕很八卦。
悦然恨不得去掐他的脖子。
“有多少是多少!”安哥儿扫了一眼悦然有些发紧的面皮,淡然道。
“那你打算给多少?”何硕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他的古董可都是心头好好不好。方才,黑心的小师妹可是没有给自己一个底线。不过他觉得,小师妹对待安哥儿肯定要比对他温柔体贴得多。他可以牺牲自己,但舍不得心头好。若是安哥儿给得少些,那么他也就有了少给点的理由。
“三万两。”
“嘶!”何硕抽了口冷气,顿时觉得十分惭愧。他忘了,安哥儿眼下可是个无依无靠无家的伶仃人,三万两怕是他的全副身家了。心头好们,少爷会接你们回来的!主意一定,他也就痛快的在心里与心头好们告了个别。
“不行,你总得给自己留些——”悦然有些着慌。
“我留了些散碎银子。”安哥儿起身,“我刚换好了银票,你跟我去屋里取吧。”说着便自走在头里,也不管悦然跟上没跟上。
悦然立起身,只觉得脚步有些发沉,冲他背影喊,“也不急在这一时——”
安哥儿恍若未闻,已经出去了。
悦然冲顾、何二人勉强一笑,端了那盘点心,便跟着去了。
学舍的布局大体都一样,安哥儿同学舍的秀才外出应酬尚未归来,倒显得空阔些。
安哥儿自一本书里翻出三张银票递来。
悦然却不想接,“其实不用这么多的。我不是说了,几千两就成了么。”
“拿着罢。去求别人倒不愿意收我的了?”
悦然无法,只能将银票暂时接在手上。又瞅着自己手里还端着点心,忙放到桌上,“我瞧你没吃多少,若晚上还看书,定是要饿,就给你拿些点心来!”
安哥儿点点头,一面让她坐,一面要倒茶。结果桌上茶壶却滴水没有,安哥儿晃了晃茶壶,解嘲道,“看来今日不宜待客,茶水都没了。”
“我也该走了!祝叔和杏花还在外头等呢!”悦然站起身来,待要将银票退回去,又被安哥儿凝视的神情迫得不敢乱说乱动,挥了挥手里的银票,“回头若用不上,我给你送回来。”
“不用了,你替我收着罢!”安哥儿坐在烛火下,一双眸子里似乎有火花在跳跃,而那火花又似乎是冰封着的,透不出暖意来。
这是悦然从未见过的神情。正要问,却又听他问道。
“家里房舍都收拾好了?”
悦然点点头,“都收拾好了。娘亲特意把外院东厢留给你,说是一间做卧房,一间做个书房,你要读书写字也十分方便。等你添了小厮,耳房也住得人的。房间里的摆设也都按你的喜好陈设的,我瞧着还挺好。只可惜,你都不得空回去看一看,住一晚。”
安哥儿笑了笑,“你答应过我的,以后都给我留间房。”
“这个我记得。不是告诉你,房间都安排好了么,怎的还这么不放心。”悦然有些觉得奇怪。
“好,”安哥儿轻轻叹息一声,“走罢,我送你出去。”
悦然走了两步,忽一顿脚,“哎哟,差点儿忘了!”风一般跑进何硕他们房里,又风一般的跑了出来,手里倒多个小布包裹。
“翠儿出嫁了。这是我让她赶着给你做的护膝和两双厚袜子,过几日考试,听说考院里冷得紧,你记得穿上。”
安哥儿接了过去,撩开门帘,将包袱丢了进去。又转身回来送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风冷的紧。祝贵见了悦然出来,忙赶了车过来。
“功夫在平日。这几****也别太煎熬自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别把那结果看得太重!中与不中,咱们总归是一家人平平安安一处过!”悦然最后嘱咐了安哥儿两句,忽又想起来,“那包裹里有两方帕子,绣的是鹊上枝头的角花,是我练手的,瞧着还看得过去,便也包在里头了。若觉得合用便用,不合用就压柜底就是。”
安哥儿总算有了些反应,点了点头,却垂着眼睑,不怎么看人。
悦然觉得今晚,安哥儿确乎有些不同寻常,却一时又说不清楚别扭在哪里。雪又零零散散的飘起来了。
马车走远了,悦然忍不住掀出道帘缝,似乎,安哥儿还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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