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玄——,畴大哥,下文吾忘矣!”
“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弈弟,汝又忘记了,等下看义父怎么责罚汝……”
“咦,今日家中来了宾客,莫非又是刘大人来了,走,去瞧瞧看!”
在鸡公寨黄府大厅,正是右北平郡守刘政来访,这位年届半百的大人是个古文经学的拥趸,而黄锦也在古文经学上有相当深的造诣。东汉末年,儒家今、古文经学各宗各派观点各一,互相攻讦,远在异乡为官的刘政能够找到观点统一,意气相投的知音,自是欣喜异常,隔三岔五便利用巡视郡界的机会来黄府访友,黄锦亦时常去右北平郡守府回访,一来二去,两家关系变得非常融洽,互相走动时也免去了不少礼数。
不过这次来访的不仅仅是刘政,还有位鹤发童颜的方士,却是精通天文阴阳之术的襄楷。襄楷字公矩,平原隰阴人也,此人年届古稀,好学博古,为人正直,在士大夫中名望甚巨。
襄楷、刘政和黄锦在大堂里刚刚落座,没寒暄几句,便被门外咿咿呀呀的童语打断了,只见门外一摇三摆地撞进几个小子来。前头的小子脸上左一块锅灰,右一块泥巴,十足一个大花脸,见到父亲和熟悉的刘伯伯正在屋内,兴奋得高举着双手,蹒跚着身子跑进门来。
“弈弟,等等!”紧跟着又跑进来二个年纪稍大的小子,个个满脸泥巴,浑身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少爷,慢点走——”后面的家仆黄安拽也拽不住,急忙喊道。都说小孩不能扎堆,一扎堆都成了大闹天空的野猴儿,光叽叽喳喳便能将人吵晕,这也真难为了黄安。?
“弈弟,等等!”
紧跟着又跑进来二个年纪稍大的小子,个个满脸泥巴,浑身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少爷,慢点走——”后面的家仆黄安拽也拽不住,急忙喊道。都说小孩不能扎堆,一扎堆都成了大闹天空的野猴儿,光叽叽喳喳便能将人吵晕,这也真难为了黄安。?
黄锦爱怜地抱起黄弈,用手巾擦了擦他脸上的泥巴,假装呵斥道:“汝等又去钻锅底了,真是不懂规矩,还不快去给客人见礼!”后进屋的二个小子田畴、田豫见黄锦在,一下规矩多了,恭恭敬敬地分别向黄锦、刘政和襄楷叩头行礼。这田畴年已九岁,田豫七岁,是右北平郡无终县田家庄的子弟,后者是右北平渔阳雍奴人,二人被家人送来鸡公寨随黄锦求学,被黄锦收为义子。
黄弈似乎一点也不惧怕眼前的这些大人,两只乌黑的眼珠溜溜一转,上上下下打量须发皆白的襄楷半晌,突然学足大人的模样,抱手稽首道:“小子见过白胡子老爷爷,祝爷爷福寿安康,长命百岁”。黄弈此举引起众人一阵哈哈大笑,襄楷也被这一小小的动作弄得开心之极。乱世三国情(连载2
“子珪,汝生有一个好儿郎啊!”目送黄安将三小子引走后,刘政突然感叹道。
“哪里哪里,政兄何出此言?犬子玩劣,年纪尚幼,不懂规矩方圆,还望海涵!”世上哪有别人夸自己儿子而不高兴的父亲,黄锦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可嘴里还是谦虚地答道。
襄楷见黄锦没听懂刘政的意思,开口道:“刘大人所言非虚,山人平生观人无数,刚仔细观摩了弈儿的面相和骨骼,发现他不但天资聪颖,而且骨质奇佳,实乃平生从未见过的麒麟儿!此子若调教得当,日后定当大有作为,出将入相自不必说,封王拜侯亦有可能。”
“政有一事不明,去年见弈儿时,未见有此根骨,何以今岁大不一样,中间可有其他变故?”刘政又道。
听襄楷这么一说,黄锦也不禁有点惊奇,去年弈儿生了一场大病,几欲垂死,后来病奇迹般地好了,可是弈儿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脑袋一下开了窍,什么事情一点就通,比如教他读书识字,《大学》、《中庸》、《孟子》之类的儒学经典,跟他说上一两次,他比谁都记得快,有些东西则根本不需要教,仿佛天生就知道,更有些想法和观点,连他也闻所未闻,但他也没有从深处想过儿子还有别的不同。听刘政询问,黄锦便将黄弈生病前后变化的事述说了一遍,听得襄楷、刘政二人啧啧称奇,不过他们也和黄锦一般,探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襄大师一向观人甚准,不知子珪意欲弈儿将来有何成就?”刘政问。
“原本只想让他熟读诸子百家言,能修身治家而已!”黄锦答。
“不然,如此之材稍加调教定能平天下,岂可圈养家中,为一家之私暴殄天物?”刘政听黄锦此种打算,不禁大失所望。
“如今黄巾贼起,天下大乱,汉室四百年江山岌岌可危,所谓时势造英雄,江山待有人才出,乱世之中定会冒出英雄豪杰或扭转乾坤,匡扶社稷,或朝代更迭,重铸太平盛世。况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届时,也会有治世能人纳百川而入海,汇千流以成江!”襄楷话不多,但句句惊世骇谷。
“大师慎言——”襄楷之言极富煽动性,听得黄锦一阵心悸。他虽早对朝廷政局失望之极,自己和夫人毕生所祈盼的民生富有,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不但没有到来,反而越走越远,但他又深受儒家忠君思想的影响,如此反动言论他一时难以接受。
“大师此言虽说有理,但若不忠不义,弃立身之根本,岂是吾辈所为,吾辈虽处庙堂之远,但要做此事却万万不可!”襄楷这不是蛊惑造反吗?这老头不顾纲常,如此妄言,也不怕杀头,刘政心如电转,赶紧反驳道。
“两位贤侄差矣!何为忠?陷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忠吗?何为义?祸国家纷乱,置吾种于异族淫威之下为义吗?如今朝廷,宦官、外戚擅权,天子昏聩,尔等所忠,忠的不是社稷朝廷,是乱臣贼子。”襄楷雄辩,顿时让黄锦、刘政二人哑口无言。
“天下大势,冥冥中自有天理,吾虽有如此之说,只不过遵循天理做个预测,非妖言蛊惑祸乱朝廷,而是期盼清君侧,择明君。吾辈可处庙堂之外,避祸于乡野,但弈儿他们来日方长,难道也要他们小辈跟吾辈一样,终老桑田之下?何况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让弈儿隐居不出,倘若将来天下局势变化,弈儿能否像吾辈一样,还有立锥之地?未雨绸缪,早做谋划,总不会错的!”
“依大师言,弈儿该当如何?”想到孩子的未来,黄锦始终逃不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于是他踌躇地问道。
“若为盛世,则如汝所言,读百家言,修身治家平天下。然如此乱世,仅读百家言还远远不够。当执长戈,驾战车,驱虎狼之士,外可御蛮夷于华夏之外,内可服万民于庙堂之中;携长铗,勤四体,远可游江湖异侠之丛,近可得体壮寿延之利。”襄楷见二人听得认真,继续道,“这文学,山人与北海高密大儒郑玄郑康成系挚友,待弈儿稍年长可为引荐;这武学择需遍访名师加以辅导。”
一听可以求学海内闻名的郑玄郑大师,黄锦不由大为意动,自己研究古文经学声名远扬,可是学问比起郑玄来,简直沧海一粟。跟随郑玄学习是天下士子梦寐以求的事,但郑玄择徒甚严,一般人很能入其门下。如果有襄楷引荐,弈儿能投郑玄门下,那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
见黄锦被说服,襄楷趁热打铁道:“子珪,山人观与弈儿一起来的田畴、田豫皆为可造之材,好生调教,亦大有作为,将来定是弈儿的好帮手”。
一直侍立在黄锦身后的北宫奴这时告了声罪,出声说道:“主公,奴未投先主公前,曾游侠西凉,与西凉大侠杨丰杨阿若齐名,早年也曾游历过西域,去过西边很多国家,通晓些经书,武学方面可以传授少主近身搏击之术,但这只能为少主打好根基,日后的造化如襄大师所言,一要看机遇,二要寻访名师指导”。
“名师?所指哪类名师?”
“今吾之所教,能强身健体,在江湖中勉强可以立足,乃‘一人敌’,若要效仿当年霸王能‘万人敌’,则须找熟识排兵布将的将军或统帅。”
“‘万人敌’?将军?统帅?不知道与锦有忘年之交的童渊童老将军肯否施教。”黄锦默听北宫奴所言将军时,突然想到一个人,遂自言自语道了出来。
“什么?童渊童子康?”襄楷、刘政、北宫奴一听此人名号,俱惊诧得叫了起来,“他老人家还健在?”
“是啊,他还健康着呢!四年前,内子生弈儿时,恰好他老人家路过此地,见弈儿哭声洪亮,便进来观看,逗留了十数日,当年锦也没想到他老人家还健在,吃惊不小。”
“他可是在百年前便闻名于世的高士啊,当年率兵攻打匈奴,莫不让异族闻风丧胆,只是自他之后,大汉就再没出象他一样的将军了,吾还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呢!”襄楷道。
“是啊,国运不济——当年锦观童将军很喜欢弈儿,有收弈儿为徒之意,临去前留言曰日后再来鸡公寨,可是四年了,一直再没他的音讯。”黄锦道。
“老将军的武功,恐怕当世无人能出其项背,据说他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张绣跟随其叔张济在董卓董仲颖军中,早年在西凉便闯出‘北地枪王’的名号;二徒弟张任今在蓟县跟随刘君郎刘焉大人,也是大名鼎鼎;三徒弟只听闻名唤赵云,未见其行闻达于世。子珪可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刘政问。
“老将军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临去前,曾说过要去徐无山云雾峰修真,这徐无山方圆数百里,林木丛生,悬崖峭壁比比皆是,云雾峰更是险上加险,鸡公寨猎户从没有人上去过,只怕难以找到他。这事姑且放下,也许机缘巧合,老将军自然会出现,现在强求无用。”
襄楷、刘政和黄锦促膝长谈,如此盘桓数日才辞别而去。北宫奴伤痊愈后,自此在鸡公寨安定下来。白天,黄锦在黄府传授学生们熟读《孟子》、《论语》、《道德经》、《韩非子》等诸子百家书。到了晚上,北宫奴则教导黄弈、田畴、田豫等人勤习武功,为四子在体质和膂力上打下杂实的基础,并将他赖以名镇西凉的独门绝技“七十二手错骨分筋手”倾囊相授。
赵家庄的猎户本皆尚武,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弓马娴熟,体质强壮。在黄锦的授意下,北宫奴还专门担负起鸡公寨的武术教头,聚集寨中青壮习武护寨,一时间,寨里头的空地上常常聚集上百人练武习艺,热闹非凡。很快,以云仪、云荣、鲜于辅、鲜于银为首的二十余个小孩因天赋上佳,在众人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