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霜碾秋梦 （二）
潇雨浓愁知几许？
秋风悲，
叹几回？
只恐秋尽寒雪飞，
凄风如泣，
雪压傲梅，
霜碾秋梦碎！
更尽星隐长宵去，
点点泪痕尤浸被。
无眠冷夜心念谁？
旧梦难寻，
新梦成冢，
心披冬雪归！
清晨，雯月坐在窗前的桌子边，在纸上写下这几句词。随侍在一边的琴儿悄眼看着这首忧伤的词，不由心有戚戚焉。雯月常常彻夜不眠，白天也睡得很少，她日渐憔悴，也日渐沉默。刚来将军府时，她有时还跟琴儿说两句话，但现在，她几乎一天都难得说上一句话。
“夫人……”琴儿唤了一声，但没等说出后面的话，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只听砚儿的声音在外面说道：“我有事禀告夫人，可以进来说吗？”
雯月慢不应心地点点头，琴儿便应道：“进来吧。”
房门随之被轻轻推开，砚儿带着一股凉气走进来，反手关好门。雯月没看他，神思恍惚的低着头。琴儿看看砚儿，砚儿也看看琴儿。他们虽是夫妻，但因为砚儿总要陪在将军身边，而琴儿每天都陪着雯月，所以他们并不能常在一起。这倒便宜了砚儿，他本就是不想成亲的，生怕成了亲就不能再随心所欲的游玩。现在他和琴儿总是不能在一起，他正好可以玩儿个够了。但是总见不到，他也挺想琴儿的。
砚儿对琴儿轻轻一笑，然后向雯月施了一礼，说道：“三夫人，我有件事儿想告诉您，不知可不可以说？”
雯月抬头看看他，无言地点点头。
砚儿犹豫了片刻，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思量片刻，这才低声说道：“最近大人和老夫人都在催将军娶妻生子，为岳家延续香火。但将军不愿费事儿，决定在三位侧室中立一位正室夫人。他说，三位夫人不管是谁，只要先生一个孩儿，无论男女，他都会立其为正室夫人。其余两个侧室，就算怀了身孕，也不能再做侍妾，一律休弃，成为正室夫人的侍女。”
雯月听了砚儿的话，登时愣住了，美丽的大眼惊愕的看着砚儿，脸色变得苍白如雪。砚儿愧疚的低下头，其实这些会使雯月伤心的话，并不是他想说的，他是无奈而为之。沉默半晌，他又说道：“这都是昨夜将军告诉我的，本来我不想多嘴，可是，我更希望三夫人您能成为将军的正室夫人，所以便偷偷的来跟您说了。”
砚儿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两个侍妾自从得到将军的承认后，便日渐嚣张，在将军府飞扬跋扈，简直是目中无人。除了将军特别交代不许她们来的雯月的院子，将军府就没有她们管不到的地方。将军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人，没一个喜欢她们的。但将军宠着他们，对她们听之任之，别人自然什么都不能说。砚儿很不解，以将军高傲、冷漠的个性，怎会如此放纵那两个庸脂俗粉在将军府这样横行霸道的？
性情温婉，待人和气的雯月，却一向人缘很好。以前身为将军夫人时是如此，现在身为将军侍妾，她也依然未变。将军府里的丫鬟和侍卫们都喜欢在雯月寝楼做事，就是因为雯月对他们一向很和气，从来都不会摆主子的架子。
何况，砚儿知道雯月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将军真正喜欢的人是雯月。所以，他更希望雯月能早日脱离这种痛苦的煎熬，和将军成为一对相亲相爱的好伴侣。
雯月沉默着，只感到心冷如冰。她虽然深爱着风，但现在和风在一起却只有痛苦。风对她的冷漠无情，使她早已心如死灰。而现在，她却极可能因为不愿接受风的求欢，而沦为将军夫人的侍女。与其沦为侍女，还不如趁早离去……
心里有了这个主意，雯月便开始寻找机会逃走。但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寝楼前后门门外，永远都有两个侍卫守着。而且除了风在她房中过夜的那一夜，其它时间里，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她走到哪里，身后至少都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她竟然一直都处在风的监视之下！
一有了这个发现，雯月心中绝望至极，她真不明白，风到底想把她怎样？
风一如往常，每隔两天就来到已经完全属于雯月的寝楼，在雯月房中过夜。另两个侍妾处，他也概不落空，如此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已经是五月了，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使人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但刚在琴儿的陪同下到后花园赏花的雯月，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温暖的阳光，砚儿就又带给了她一个令她心碎的消息。
“三夫人，将军说，如果你们三个在一个月内无人怀孕，他将再纳侍妾，直到有人怀孕为止。”砚儿犹犹豫豫的低声说道。
雯月呆呆地看着满园灿烂的花树，好像根本就没听到砚儿的话。但砚儿发现，雯月面如死灰，毫无神采，双目呆滞的望着不知是什么地方。他担心的低唤道：“夫人，您没事吧？”
雯月摇摇头，低声说：“谢谢你。”
“唉！”砚儿低叹着，黯然抬头看着那满树美丽的花朵。
他真不忍心再给雯月传话了，但是他却不得不把那些会使雯月伤心的话说出口。他甚至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雯月会不会像秋天的树叶般，枯萎、凋落，直至零落成泥……
那太可怕了，他宁愿把自己的身体一刀一刀的碎割了，也不愿那样的不幸发生在将军身边。但是，雯月就像渐渐失去生命力的枯树一样，在将军无心的折磨下日渐憔悴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如砚儿所说，风果然又纳新人。这回成了每隔三天到雯月寝室过一夜。两个月后，因为无人怀孕，风又带回一个美貌少女。因此便每隔四天到雯月寝室过一夜。但比前不同的是，风对雯月变得温存、体贴了。有时雯月不肯接受他，他便想尽办法的哄得她开心，直到她默许他为所欲为为止。
但雯月依然那样沉默如死，憔悴的娇颜上永远都没有笑容。面对风的冷漠或是柔情，她总是一如往常的沉默，木无反应。
如此又一个月过去。这天，府中传出一个天大的喜讯——风的第四个侍妾怀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