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扶月的故事,其实即墨华并不知晓,也不想知晓。
可是,当这个看似外表柔弱的女子在瞅准一方面死命的执着时,即墨华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触。
事情发生在半个月前。
那时‘鎏金蜃楼’逐渐稳定,权贵之人兴致高时更会相邀兄弟和至交来此消费。有人送钱即墨华自然高兴,每天看着直线飙升的账目表,即墨华愈发的有成就感。
在即墨华琢磨着过段时间让扶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一个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
当年名声远扬的扶月姑娘其实一直被‘鎏金蜃楼’所藏匿在青楼中,无法掌控全局的扶月姑娘无奈寻死。
......
当即墨华看到这个惊天的消息的时候,不由一愣,原本以为消息封锁的很好,怎么现在会传成这样?
事实不过是扶月在房间放了小火盆,本想烧掉东西,却不想衣角不幸沾染上零星火星,扶月哪懂得扑火,结果越弄越糟,差点儿烧了整个‘鎏金蜃楼’。好在是白天,没有吓着客人,即墨华叫人灭了火后,晚上照常开业,只是扶月的房间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今夜便留她与自己同睡一室。
一场意外居然也引起这么多说法?
在外面闲逛了一阵子,听到那些传话的人将事情传得越来越离奇,即墨华也再没了听的兴致,往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交了饭钱便起身离开。
扶月对此还是有些歉意,看着在一旁安静饮茶不言语的即墨华,总想着开口说点儿什么来表达歉意。
“墨华,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踌躇了半天,扶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歉,虽说是扣了自己的薪水来弥补损失,但传言一传开,即墨华让她以惊艳的效果再现于‘鎏金蜃楼’的计划也就泡了汤,况且现在外面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这对‘鎏金蜃楼’影响不小。
“我知道。”即墨华淡淡的回答,她觉得扶月还没那个脑子专门制造这场意外。
“你会怪我吗?”扶月好似很害怕即墨华会生气,问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可能心情会被这事儿所打扰,至于怪,恐怕还不至于,损害了鎏金蜃楼公物,拿她的薪水补上便是。至于麻烦,从商怎会一帆顺风顺水?当是破财免灾吧。
想到此处,即墨华再次开口“没有。”
这番话淡然的语气让扶月心底更慌了,“我以后出去烧东西,我,我不在房里烧了,你千万不要赶我啊。”
即墨华有些无奈,恐怕是今日太过劳累,所以说话有些疲倦,怎么这么几句话就吓着了她?
“怎么那么怕我?”看着扶月一脸惊慌的模样,即墨华摆出带着些许笑意的微笑,道“谁说要赶你了?”
这一个微笑仿佛击破扶月心中的防线,泪水如决堤般流下。
说着说着,就这么哭了起来?
即墨华有些失措,自己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她怎么就又受了刺激?被这些事儿闹的烦心的她还没哭呢,一个惹了事儿的人先哭了起来,还哭的那般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即墨华怎么虐待了她呢。
“对不起。”就连在哭泣中的扶月也不忘对着即墨华说着这句话。
即墨华大可放着她在房间哭泣,眼不见心不烦,到客栈小住一宿也不是大事儿。可她那模样,即墨华想要迈出门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会给你惹麻烦。”扶月哭泣的声音不大,可眼泪却不停的从脸颊滑落。“那火盆里,烧的是一些我写的字。”
“为何要烧掉?”即墨华疑惑,难不成是心爱的人不于人世,只得用这样的方法来祭奠?
“想来他也不会看。”扶月抽泣着说,语气悲凉,那一瞬间,即墨华甚至看到了眼中星星点点的绝望。
“他,是谁?”即墨华不指望她说出他的名字,其实对此她也并不好奇,扶月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利用扶月获取她想得的,很直白的利用关系。可是,话到了嘴边儿还是问了出来,现在她恐怕想要的便是倾诉吧。
“他是天辂国的王爷。”扶月回答。
这句话让即墨华心里咯噔一下,天辂国的,王爷?!
“他,他不会是叫榻浮酌吧?”即墨华抱着一丝希望的开口,得到的是扶月的点头。
即墨华不由自主的叹口气,随后翻了个白眼,阴魂不散呐!
抱怨完冤家路窄,即墨华便开始劝导扶月,不知从哪儿开口好,想了半天,即墨华说“爱上人渣不可怕,就怕你爱人渣一辈子。”
扶月虽然不知道人渣是什么,但是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好的形容,赶忙辩解道“他人很好的。”
即墨华无奈,这是瞎眼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难道不知榻浮酌他风流成性?”即墨华这句问句中带着明显的讽刺,榻浮酌的不务正业天辂国谁人不知。
明显的被即墨华的这句话噎住,扶月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可他,他或许也有他的苦衷。”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即墨华开口,想来现在只有杜甫《佳人》中的这句诗才能劝慰她。
“可,可......”扶月‘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个所以然来,眼泪再次不停的流下。
“你怎么会爱上他?”即墨华看着她这个模样,也不愿再费心劝了,干脆听听他们的故事。
“当年家里变故,家父病死,娘亲改嫁,娘亲改嫁的男子不愿收留我,我只好自己出来讨生活。手里头没有银子,可又饿的紧,无奈打算偷几个包子,饿的时候跑的也不快,没几步就被店主追到了,打个半死的时候便是王爷救了我。”
扶月显然是陷入了回忆,说起此事的时候嘴角居然有意无意的扬起了笑意。
即墨华不屑,那又如何,他救了你你就得以身相许?那样的人注定是不懂爱恨之人,他将爱恨玩弄与股掌之中,又怎知你心中的爱意?
“他在府中派人精心照顾我,我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恐怕此刻早已不在这世上了。”扶月继续说着。“再后来,我身子好了,也有想过在他府中做个丫头也好,却不想他还是不同意。”
即墨华摇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样的一个人,躲还来不及,还凑上去当丫鬟。
“那年,我才十三。”扶月道。
即墨华记得如今的扶月已是二十出头,合着等了那妖孽王爷七年?!
啧,有些执着真可怕。
“也许你会看不起我,觉得我高攀他。”扶月笑了笑,像是自嘲似的说“其实我也觉得高攀,所以我希望我能够名扬天下,希望那时他能过来,不论是因为风流也好,怀念也罢,我也都认了。”
即墨华感觉心头有些堵得慌,这么愚蠢的行为,即墨华却不忍将她骂醒。
这一切扶月看得透,可她不愿信,谁人也没有办法,无人能够控制她内心的情绪,或许有一天她会懊悔,这七年韶光竟然花费在那样的一个人身上,只是,那时的她也无人可怨。
“别哭了,既然消息已经走漏,你不如明日便登台吧。”即墨华想了想后,开口说。
夜已深,即墨华也累了,房间只有一张床,扶月躺在里侧,背对着即墨华。
虽不说话,即墨华却也知道她没睡。
藏在心里七年的秘密,至今日才说出,这些年,她也不好过。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那夜合花朝开夜合,方知时日,鸳鸯亦是不独宿。
即墨华无声的笑笑,但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呵。
枉她耗费七年又如何,即使是等待七十年都不会有结果的人,她这般的执着,浪费的只是她自己的上好年华。
想起那个妖孽的王爷榻浮酌,即墨华冷笑,薄情之人他如何懂情为何物,花前月下,他要的不过是那副皮囊和一夜的销魂。
扶月这样的姑娘就算嫁于他也是可惜。
可是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儿,即使即墨华看的明白,却也不能做什么。像是当年即墨华爱上苏瀚域。
叹息,人总是会变的。
若是她以前知晓扶月这种事儿,恐怕只会嗤笑她愚蠢不堪,可现下,为何也会为她心痛,为何,还会怜惜她。
即墨华翻了个身,这些事情想来总是不愉快的。
背对着扶月的时候,扶月的声音再次传来,显然已经平稳了情绪,“墨华心中可有喜爱之人?”
即墨华回答“没有。”
“墨华这样好的女子,将来定会遇到心仪之人。”扶月并不吃惊即墨华的话,充满祝福的说着。
即墨华轻笑道“与遇到心仪之人相比,我宁可要一个锦绣前程。”
没有料到即墨华会这样说,扶月片刻才开口“可是,女子终究是要有一个归宿的呀。”
即墨华摇头道,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的归宿向来与他人无关。”
夜晚的星光洒入房间,柔和的光线让人无意沉睡。
扶月如此,即墨华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