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好在周遭有寺庙的些许灯亮照路,心里多少会安心一些,之前倒也想过柳月儿会住的偏僻一些,却不想偏僻到这种程度。
“等走过这道桥应该就到了。”踏夜的体力显然是比即墨华好多了,行了这么久的路气息依旧是有条不紊。
远远的灯亮即墨华也看到了,透着纸窗散发着家的气息。
在门前轻敲两下门后便来了人开了门,正是柳月儿的夫君,一副柔弱的模样,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有些诧异的看着门外人,见到来人他是愣了一会儿,赶紧招呼进来后又慌慌忙忙的唤着柳月儿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即墨华环视了这间房间,虽说小却也是不差基本用品,当年受尽公子哥儿追捧的花魁如今在这间房屋里生活,不知可还适应。
柳月儿出来的时候头发是披散下来的,一边向门口走着一边随意着归拢着自己的头发,待看到房内的人时也再也顾不上整理头发,眼底的笑意说明着她的欣喜。
即墨华仔细的打量着柳月儿一会儿发现并未有什么变化,褪去了那花魁扶月的名声,她似乎过的比以往还要好。
“月儿,还愣着做什么,快请墨华小姐和踏夜公子坐呀,我先去沏点茶叶。”两人对望的时候倒是那男子先反应了过来。
“墨华你怎么想起过来了?你最近过的好不好?”反应过来的柳月儿一边搬着板凳一边问。
即墨华看着那个曾经抚琴的那双手如今却依然保养的很好便知这男子待她有多好。柳月儿发现即墨华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也是逞能,一个书生能有多大点儿力气,可他宁可自己一点儿点儿干也不愿意我插手半分,傻的很!”说完撇向在一旁小心泡茶的男子说,眉眼间流露出的是幸福感。
那是她谈及榻浮酌时从未流露出的情绪。
“没什么好茶叶,这也是去年的陈茶叶,月儿她不爱茶。两位就先将就将就吧,明日我去街上买些好的。”他说着,话语恭敬不已。
他是感激你。
事后柳月儿这样说。
“他感激你肯这样待我们,其实那天他去赎我的时候也觉得没多大把握的。”
想了想她扶着桌子跪下去说“我也是感激你的,是你给了我这样的生活,我以前总是想着,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即便只是一人私念的喜欢也是好的,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大好韶华何苦如此,与一人两厢心仪,携手共老岂不是更好?”
即墨华没有说话,就着她跪下的姿势看到了她头上的发簪,不是什么名贵的簪子,不过是用木头雕出的牡丹花,倒是手工比较好,生硬的材料依旧显出活灵活现的模样。
柳月儿感受到即墨华的视线,笑着将簪子从头上摘下来。“墨华赏我的那根簪子到底是太过金贵,自从婚嫁那天戴过之后,我便找了个盒子珍藏了起来。这是他自己雕刻的,起初他也不会,找邻庄的王婶儿学了好久才勉勉强强刻出个形状,后来他没事儿就刻着练手,倒也练出这么个好手艺,难为他不过是个书生......”
木头簪子本体不重,此刻在即墨华手中却重量非凡,那男子待她的情谊都在这簪子上,或许他不善言辞亦或者无权无势,但他给了她这样一个归宿。
挺好。
那一夜即墨华本意离去,却执拗不过非要她留下的柳月儿,小小的屋内只有那么一张床,男子心甘情愿的拿起铺盖笑眯眯的往不远处的书塾走去,踏夜也好对付,外头树枝上都能睡上一宿。
即墨华和柳月儿并肩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
即墨华突然想起了当年在鎏金蜃楼的那一夜,她们也是这么躺在一张床上,她的心里装的全是榻浮酌。她守他七年,为他堕落红尘夜场,妄图吸引他的注意。如今她心里装的全是爱他的那位男子,没有守候和期盼,岁月静好的生活里的甜蜜是榻浮酌一辈子也无法给予她的。
爱一个人究竟爱多久才算用心?
爱一个人要是用心究竟能爱多久?
她偏向头,看着柳月儿有种难得的欣慰“你不后悔就好,这样的归宿的确求之不得。”
“我小时候听过说书人讲过一个很美的爱情故事,大概内容是一个天上的仙人与地府的女鬼相恋,那女子毕竟是小鬼,终究要落轮回之道,可她又不想像寻常魂魄一般过奈何桥饮孟婆汤,她不舍忘记他,后来的后来,女子选择了灰飞烟灭,她想用这种方式与他长在,她也算如了意,那仙人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的寻她却终也寻不到零星魂魄,自此再无人能够让他心动。小时候总是很羡慕这种倾慕之恋,上穷碧落下至黄泉这段话总是决绝的太过于美好。只可惜,即便我灰飞烟灭,王爷他也未必肯为我上穷碧落下黄泉。”
她说这番话时嘴角带着点点笑意,不似自嘲也无悲凉。
是呵,即便她灰飞烟灭,为她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的人定不是他。
那夜月明星稀,透过并不掩饰的门窗能听到轻微的风声,伴随着远处的钟鸣声,一切如同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