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洬自那日起便住在了茶花谷,即墨华没有问他从何处来,他也没问即墨华要何时离去,两人仿佛默契似的从来不提离去的问题。
后来亘脉平静的说,“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在这茶花谷混吃混喝的人。”
当然,这是后话。
总的来说,即墨华并不讨厌这个突然来到茶花谷的纪洬。纪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人在无聊的时候也会坐在一起聊聊天,不知纪洬从何处弄来一个棋盘,兴致高的时候也会拉着即墨华去观战纪洬和亘脉棋盘上的杀伐。
“你要挑在这里少见一点的茶花。”
即墨华告诉过纪洬自己与亘脉的赌约。于是今日纪洬跟着即墨华一起去采摘比较好的茶花,同时提供着一些意见。
“可是我经常见他喝这些茶花所泡的茶。”即墨华看看篮子里的花,颜色鲜亮,的确是他经常泡茶用的茶花。
“可他让你泡制的是他爱喝的花茶,而这些可都是解他身上毒的茶花。”纪洬随意的扫了扫即墨华篮子中的花,做着解释。
“他身上有毒?”即墨华疑惑。
看亘脉面色红润,举手投足之间毫不像一个身体有毒的人。况且他是医,怎么会治不好自己身上的毒呢?
“身上中了毒不一定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你让个不懂医不懂毒的人来看,一定也猜不到你身上中了毒。”听到即墨华疑惑的反问,纪洬笑着回答,之后便径直走去,帮着即墨华寻找亘脉喜爱的茶花。
看着纪洬离去的背影,即墨华愣了片刻,纪洬与亘脉是两种性格的人,居然也能相处的这般好?
亘脉冷漠平淡,不爱言语。
纪洬喜好帮助人,微笑也时常挂在嘴角,是个总能带给人安心的人。
真奇怪,侧侧脑袋,即墨华赶忙快走几步,跟上已经走了很远的纪洬的脚步。
“亘脉身上的毒能治好么?”即墨华开口问,当然她是有私心的,生怕自己的毒还没有治好亘脉就挂了,虽然说这个时候考虑这一点比较势力,但是倒也是为了自己着想。
“恐怕不能,亘脉那次的下手是挺狠的。”纪洬想了想后叹了口气,这才回答即墨华。
亘脉下手狠?
难道他的毒并非他人所下,而是他自己给自己下毒?
这都是什么人啊。
即墨华不解,但想到这是亘脉的私人问题,也便不再继续问下去,翻翻白眼,即墨华深深的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这一路上碰到的人都那么奇怪。
“喏,这花估计他能喜欢。”片刻后,纪洬指着一个偏僻的角落对即墨华说。
即墨华凑过去看,此花较其他的花小巧,颜色也比其他的花朵更暗一些,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很不易察觉,不过正如纪洬所说,亘脉让自己寻找的是他喜爱的而并非是解他身上毒的花,于是便毫不犹豫的摘下此花。
在这件事上即墨华不怀疑纪洬说的话,说不上理由,莫名的信任。
已经采摘了合适的茶花,与亘脉的赌约中自己需要做的部分,就是在第五天那日为亘脉泡制花茶,心里头惦记的事儿终于有了点儿眉目,即墨华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只见她摆出一个期待的笑容,用胳膊肘轻轻的撞了撞纪洬提醒道,“昨日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亘脉所作的字画么?”
即墨华虽然对亘脉的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他是个喜欢琴棋书画之人,在茶花谷的这几日,虽没听见过亘脉奏琴,但经常看到他提笔作画,只是对于亘脉,即墨华多多少少有一些难以名表的畏惧感,于是也鲜少靠近的观赏,倒是纪洬,听说即墨华夸赞亘脉的字画,爽快的答应今日带她去他的画阁看字画。
茶花谷内本就有很多房间,可毕竟自己是个外人,即墨华从来不随意去窜门。
存放画的画阁在偏僻的地方,这里即墨华很少来,毕竟这边已经没有了茶花,来了也无用。
今日才知道,原来这边的房间每一间都有不同的名字,而面前的画阁上方挂着一幅字‘朱砂丹青绘浮华’
仅是名字便吸引了即墨华的好奇心,是怎样的人才会将这个世界称作浮华?
“这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写的字。”看出了即墨华的喜爱,纪洬在旁说到。
十五岁?这幅字虽不是字字苍劲有力,但一笔一划间透露出一种不知如何才能形容出的悲凉,这样的字迹配与这样的话,所带来的美感让即墨华难以相信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写出的。
“进去看看吧,值得你惊讶的可不止这些。”
纪洬推开门,即墨华跟随着走进房间。
可见这间屋子时常有人打扫,虽然到处都是字画,但却并不闲的杂乱。
稀奇的是这里保存字画的方法,每一张字画都用一块黑色的布料盖好,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字画,包裹的仔细度让整张画被完完全全的保护着。
“啧,看来他的习惯从来没有变过啊。”
纪洬恐怕也是好久没有进入这里,看着比以往多了很多的字画感慨的说。
“我能打开看么?”即墨华很想知道,这用上好的不料精心的保护的纸上到底画着些什么,可又怕惹出祸事,于是开口问着,语气中尽是期待。
纪洬偷偷的望望门外,小声的在即墨华耳边道“不被亘脉发现不就得了。”这表情加上这话很让人有种做贼的感觉。
即墨华满脸黑线,原来她兴致冲冲的跟纪洬来看画这件事可以上升为两人偷偷摸摸的来探访亘脉的画阁。
即使知道不应该,即墨华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放眼望去,这画府内尽是用黑布包裹着的画幅,想起画府门上的字,即墨华的期待愈来愈盛。
她小心的拆开那黑布,之后轻轻的从上方掀起,一张画便完整的展现在眼前。
百花齐放。
这幅画上画的全是花,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细到花的纹路,都一一跃然在纸上。
逼真的足以与现代的花的照片所比较。
“啧,我看着都眼花。”纪洬撇撇嘴,显然不能欣赏这样的画,可即墨华却异常喜欢,她仿佛能从这张画中看到他提笔立在画前,一笔一画的勾勒着每朵花的轮廓,一笔一画展现的都是他精湛的画功。
纪洬因为觉得无趣这个时候已经绕去画阁的另一端去欣赏其他的字画。
即墨华又独自欣赏了会儿这张百花齐放图,之后将其按原样收好。
同样的黑布下遮掩的是不同的画,每一次掀开画布都是不同的期待。
从百花齐放到高山流水,不难发现亘脉喜欢的皆是景,那么多画看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物。
抻抻懒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
即墨华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害怕亘脉一个突然袭击,把这两个偷偷溜进画府的人抓个正着。
纪洬倒是无所谓,可自己可就惨了,在亘脉没有将自己身上的毒治好之前,即墨华不尽力讨好他反而背着他跑来偷看画,难保他不会生气。
正准备绕去另一边寻找纪洬的时候,即墨华被身体右侧书架上的一张画卷所吸引。
原本去叫纪洬与自己一起离开的即墨华居然走向那个书架将最底部的画轻轻抽出。
这张画卷的保护跟其他画卷没有区别,也是上好的布料,也是一样的尺寸,可为什么偏偏觉得那么吸引人呢?
想到此处,即墨华轻轻的拆开画布,这个动作她今天做了很多次。
画卷掀起,一条金麟龙赫然出现在眼前。
每一笔的勾勒都不像其他的画那般仔细,可却给人以威严的震慑。
不过是一幅画,即墨华耸耸肩,有些嘲讽自己的恐惧感。
但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金鳞龙眼睛的那一刻,心脏的某一处像是产生共鸣,一些感情像要冲体而出。
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感觉,即墨华便将此化为自己今日太累了的缘故。
这是即墨华今天看的时间最短的一张画,旁的画好似还能静心欣赏,唯独这张金鳞图。
即墨华不知道自己的恐惧感从何而来,只是想尽快用黑布将此画遮掩起来,而却在包裹画的边角部分时发现字迹。
龙醉雒。
这三个字在即墨华的心中重重敲响。
又是他。
这幅金鳞翔天居然是出自他之手?!
这幅画虽然显示不出他精湛的画功,却带给人那般的震撼。
三个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不同于亘脉的字迹,这三个字像是那金鳞龙般给予即墨华极大的压力。
深吸一口气,即墨华快速的将这张画恢复原状,放回原位。
跟随着纪洬走出画阁,即墨华深深的呼吸外面的空气,那张画如同印在脑海中一般难以忘记,金鳞龙那种狠戾的眼神带给即墨华的是深深的恐惧,强大的气场下好似空气都已凝固,流畅的呼吸都难以做到。
若这张画真的出自龙醉雒之手,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作为一国之主,位高权重的帝王,他是该有他该有的威严,可怎会是这般狠戾的眼神,像是要将人活活的扒开,掏心嗜血。
他,好似很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