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暴风雨过后海面暂时的宁静般,夏府接连几日都是在一种和煦的意境中度过的,夏枳整日靠在椅子上发懒,无聊时总看些史书,看了一半,又禁不住长吁短叹地慨叹古人的命运。
玉露笑着捧茶碗进来,“小姐平日里不看书总闷得慌,看了书又自己闹心,要我说干脆就把这些书一把火烧了,岂不干净。”
夏枳抿嘴一笑,“你这死丫头,早晚有一天死了你的嘴,看你再敢拿我取笑。”
玉露吐吐舌头,替她倒了一盏茶,夏枳探鼻一闻,讶然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茶?”
“是白茶,刚才我去少爷那,少爷赏了我一杯,我一尝真真是极品,忙跟他要了点回来。”
“果然是见过哥哥了,开心的嘴都合不拢。”她拿着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是皇上赏的?”
玉露点点头,“蝗灾如今已治理好了大半,皇上龙颜大悦,说是过两天要请小姐进宫封赏呢!从今以后在府里就没人再敢欺负小结了。”
夏枳微笑,淡淡道,“可是,这府里已经没有人再能欺负我了。”
玉露猛地想起大夫人和四姨娘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噤。夏枳眉目忧伤地看着她,“玉露,你可觉得我可怕?”
玉露温柔浅笑,紧握住她的手吗“小姐,别人不懂你,我怎么会不懂你呢?”
一瞬间,夏枳便感到一种极妥帖和温润的心安,笑道,“你这呆人,怎的也会说这样的话了?我问你,药膳你可给大夫人送去了?”
玉露蹙眉道,“一早就送去了,只是那夏晴霜狗咬吕洞宾,我刚走出大门,人家就把东西扔出来了,有几滴菜汤都溅在我身上了。”
夏枳悠然叹息,“下次你再给她送的时候不要直接送过去,先交给陈郎中,什么也不必说,他会知道的。”
玉露点点头,忽地听见敲门声,玉露起身过去开门,惊讶地看见谭悟辕正站在门外,身后熙熙攘攘十几个人,却是鸦雀无声。
“谭公子?你有什么事吗?”夏枳惊讶道。
“皇上吩咐我来请你进宫去。”
“为何不是李公公来?”夏枳更是惊讶,疑惑道。
“这是皇上的恩典,你还不快些准备准备。”谭悟辕微笑着,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一个托盘,递到夏枳眼前,夏枳惊讶地看着其上一只海棠珠花金累丝步摇,花心上缀着一颗绯色的宝石熠熠生辉,一件蜜合色金丝软烟罗褶裙,繁贵非凡。夏枳惊讶地掩口,却道,“这太名贵了,我不能要。”
谭悟辕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那粗心的哥哥,也不知道为你准备这些,我才帮他想着。快穿上吧,否则进了宫去会被人瞧不起的。”
夏枳心中微有暖意,“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猜的。”谭悟辕目光如水,深深凝望她。
夏枳笑笑,也不拆穿他,与玉露走进内室,换好衣裙,玉露替她梳了一个流云揽月髻,簪上步摇。夏枳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直到完全满意后才缓缓走出去。
谭悟辕坐在书房,静静地看着她蹁跹袅娜地走来,面目清秀,身段轻盈,柔媚姣俏的模样几乎令人沉醉。他呆呆地看着她,满眼惊艳。
夏枳不好意思地抚弄下头发,低着头,小声道,“走吧。”
若水殿是皇帝批阅奏折之处,齐国第一代皇后是位极仁爱的皇后,与开国皇帝齐高祖举案齐眉,恩爱非凡。这若水殿一名便是由她所起,取上善若水之意。已警戒后世皇帝能谨记以仁爱之心治国。
此刻夏枳正端正跪在若水殿中,杜衡煦和谭后皆端坐在她面前。
“夏枳,如今蝗灾已几乎平息,你立的是头功,朕与这天下子民都要感谢你。”
“民女不敢妄自居功。”夏枳恭顺道。
“朕说过,若你的计策能治得了蝗灾,朕必定重重奖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为皇上分忧,是我应当做的,民女不敢要赏赐。”夏枳低眉道。
“陛下,臣妾看这孩子实在是懂礼数,许多皇家的人也未必比得上她。”谭后忽然温言道。
“论辈分,你是皇后妹妹的女儿,其实也算得是皇家的人,真听你民女民女叫的别扭,朕便封你为德昌郡主,以后你该自称臣女了。”
夏枳惊喜地叩头,“谢皇上隆恩,臣女感激不尽。”
“不必急着感激朕,”杜衡熙笑道,“朕还要再赐你白银五百两,古玩珍器二十件,全交由皇后打理。你可是她的外甥女,想来皇后也是会用心为你打点的。”
夏枳自然千恩万谢,想起夏洐,便道,“臣女不敢独自居功,此次若不是臣女的兄长倾心治灾,也万万不会平息。”
杜衡煦温言道,“谁说只赏你一人了?你哥哥是国之栋梁,朕是惜才之人,自然不会让身负才学之人抑郁不得志。朕已决定,封他为正四品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御前侍卫是最容易成为皇上心腹的人,杜衡煦此举恐怕是要扶植夏洐夏枳兄妹的势力,夏枳心中窃喜,却丝毫不表露。
谭后问道,“敢问陛下,这夏洐原本官居何位?”
“是国子监庶吉士。”
皇后讶然,“庶吉士?那不是文官吗?文官怎么能做御前侍卫呢?”
杜衡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枳,“朕无意中见过他的武艺,实在是令朕惊讶。他的武功,绝对堪得起此重任。”
无意中?先生一直教导她,这世界上从没有什么无意,一切无意皆源自于刻意,此事究竟如何,回家后必定要好好询问他。
“臣女仍有一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说着,她俯下身去,将头低到尘埃里。
“但说无妨。”
“臣女见皇后略显疲惫,身子也比臣女上次拜见时清减不少,想必是连日来劳心劳神,臣女不忍见皇后如此,想进宫为皇后分忧。”
谭后欣慰道,“陛下,我看这孩子乖巧,也想让她留在臣妾身边,您就应允了吧。”
杜衡煦点点头,“朕也有此意,上次你做的蝗虫滋味不凡,夏洐也常常在朕面前夸赞你的厨艺,你便进宫来,做个六品司膳,为皇后分忧吧。”
“臣女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