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狼走好,虎杌转身看向杨业,沉声说道:
“你适才也都听到了,这小女孩确非人类,若是普通妖族,也还罢了,但是她是高阶妖族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带她离开,前往中土的,这对她,对你,都没好处。我晓得你是太清观的人,也不愿过分为难你,但愿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杨业看了看虎杌,又低头看了看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偎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心中思量片刻,抬起头来,看向虎杌,轻轻摇了摇,说道:
“你们也说了,你们无法确认她究竟是哪一类妖族,而且,你们甚至无法察觉到她身上有妖气,这样的话,你们凭什么确定她就是妖族?又叫我如何能够相信你们的话?”
虎杌本就脾气暴躁,前些天暴打病中的儿子,就可见一斑,闻言便勃然大怒,手腕一抬,拿兵器指着杨业,说道:
“你别以为是太清观的人,我便惧了你。杀了你,一样能将这女孩留下。”
杨业冷笑一声,也阴沉着脸,盯着虎杌说道:
“太清观的人行走在外,想要杀之而后快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敢动手的却真没见有几个,动了手好好活下去的却是不曾听闻。你莫要以为,此地离大衍山遥远,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太清观的大衍天术也不是浪得虚名。而且,我几个同伴便在这南疆妖域,想要得知消息,也不是难事。”
拄杖老者刚刚听到杨业拒绝的时候,未尝没有起了用强的心思,他们有三个化形期的妖族,其中他和虎杌,修为都要高出杨业,再加上那艳丽女子,有十成把握可以让杨业无法逃脱,但是听杨业提到大衍天术,却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冲虎杌使了个眼色,劝其隐忍,然后对杨业说道:
“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阁下的顾虑,老朽清楚,无非是怕这女娃在我们这里受了委屈。其实阁下不了解我们妖族的情况。我们城主,之所以不肯让你带她离开,只因这高阶妖族,在我妖类里面,并不多见,像我与城主,虽然修为比这小女孩强了何止十万八千里,但是论血脉,则远远不如,皆不能称为高阶妖族。自从上古时候,妖族大部前往妖界之后,传闻留在南疆的妖族,流传至今,已经没有高阶妖族存在了,直白点说,所谓高阶妖族,于我妖类而言,便等同于你们世俗皇族正统血脉那般高贵,我们又岂敢让她受半点委屈。
老朽再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是你们太清观掌教,其嫡亲血脉给外人带走,你们太清观上下可肯愿意?”
老者说罢,见杨业仍旧阴沉着脸,不肯松口,那小女孩也紧紧地偎着杨业,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看了一眼虎杌,咬了咬牙,又对杨业说道:
“也罢,老朽再向阁下透露点事情,是与你之前那个问题有关的。”
杨业之前问出第一个问题时,就察觉虎杌和这拄杖老者神情有异,便猜到其中必有隐情,闻言迟疑了下,说道:
“你们是打算拿这孩子与我交换情报?”
那拄杖老者摇了摇头,回道:
“非也!只因此事牵涉极深,是以之前才没敢对阁下明言。阁下听过之后,或许就会改变主意。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驾正堂,我们细细说来?”
杨业环顾了一下四周,摇了摇头,说道:
“无妨,就在这里说吧。”
拄杖老者见他戒心愈重,点了点头,对那艳丽女子说道:
“去吩咐一下,不要让人闯进来。”
然后便对杨业说道:
“此事牵涉极广,不独涉及我妖族,还望阁下听过之后,不管如何打算,都要守口如瓶,轻易莫要外传,”
杨业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于是那老者便开始说道:
“大约一个半月之前,确实有一个人类女修途径这飞龙城,她和你一样,也是从北边过来的,而且,身边也有一个高阶妖族,不过却和你身边这位不同。”
老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杨业迟疑地问了一句:
“是辟邪?”
老者看了杨业一眼,点点头,继续说道:
“没错,是辟邪。辟邪是我妖族最顶阶的族类之一,传闻上古时候乃是妖族九圣之一,不同于一般妖族,辟邪从不化形,也不分雌雄,世代单传,只此一只。他有一项天赋神通,能够穿行结界。这只辟邪曾经在天龙城短暂停留,据他自己说,他便是穿过妖族结界,来到的南疆。”
“他为什么要从妖界内出来?又为何会与我那同伴在一起?”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先是看向虎杌,见虎杌点头,才回过头来,神情凝重,说道:
“这便是我要说的隐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上古巨变。传闻上古时候,天地间发生了一场大劫,这场大劫,比起沧海化作桑田,高山变为汪洋,还要厉害的多,整个神州大地,在这场大劫中,支离破碎,天地灵气,也开始急剧衰减。
你也知道,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都是以天地灵气来修炼法术神通的,这场大劫引起的气机变化,不仅影响到天地灵气,许多修为高深的大神通之辈,发现自身修为,也开始如那天地灵气一般,慢慢衰减,这令他们异常恐惧,担心有朝一日,一身修为,会衰减的一丝不剩,成为一介凡夫俗子,于是他们便开始寻找躲过这次天劫的办法。
这些人能够有那般成就,哪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很快他们便发现,只要彻底逃离这片天地,便能躲过这个大劫。若在以往,纵然他们神通广大,怕也无力逃脱这天地的束缚,可是偏偏这次大劫,将这整片天地都撕了个粉碎,这些人于是便挑选了一些灵气浓郁,得天独厚的碎块,合众人之力,以强大神通,将这些碎块从这片天地强行剥离出去,构筑一道结界,令其自成一界。这其中,人族实力最为强大,但是他们内部并不团结,分作了两派,这两派人便各自构筑一界,即为仙界与魔界。而妖族,亦在妖族九圣的带领下,以全族之力,构筑了属于自己的妖界。剩下部分,便是如今的人间界了。
那时的妖族,在之前人族的打压之下,已经实力大减,新构筑成的妖界,并不稳定,而且亦未能完全与人间界隔绝开来,仍旧有一个通道相连。因担忧仙魔两界一旦缓过气来,仍旧会与妖界为敌,亦害怕那留下的一个通道,无法隔绝这天地气机的变化,于是妖族九圣,便献祭了自己的血气精魄,将那通道彻底封印。
时至今日,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万年,人间界终究没有如他们当初想象的那样灵气彻底消散,虽比之上古已多有不如,但却也已经不再衰减,稳定了下来。可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仙魔妖三界,自以为当初逃过一劫,后来才发现,天地之力,终非万物生灵所能抵抗,他们所构筑的世界,延存至今,都开始渐渐濒于崩溃,可偏偏他们当初为了彻底断开天地气机牵引,已将三界同人间界彻底断绝开来,如今欲要逃离那行将崩溃的世界,重返人间,已是万难。”
杨业之前一再听到拄杖老者说及此时涉及广泛,却也没有料到竟是关系仙魔妖三界存亡之事,忍不住才震惊地问道: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都是那只辟邪告诉我们的。先前我便说过,他的先祖,便是妖族当年的九圣之一,是开辟妖界的主力,对此事自然知晓的一清二楚,他此次出来,也是为了解决妖界行将崩溃一事。”
杨业听到这里,却有些疑惑,便问道:
“那辟邪实力如何?”
拄杖老者迟疑了下,说道:
“我看不出深浅,可以肯定的是,要比我强大的多!”
杨业之前一直猜不出凤倾烟他们是如何从蜃楼城脱困的,听到辟邪可以穿梭结界的神通,联想到当日在蜃楼城大殿内残留的那股气息,才明白过来,又想到辟邪的强大实力,对凤倾烟他们一行人为何一路往南,深入南疆妖域,忽然也有了一种猜测,冷哼一声,说道:
“虽然不清楚你们妖族打算如何解决妖界崩溃一事,但是我那同伴,数月前与我分别时,修为不过是入微境大圆满,就算有所突破,也不过是金丹境,想来于此是无能为力的,敢问几位,不知辟邪为何要将她胁迫到这南疆妖域来?”
拄杖老者摇了摇头,回道:
“这南疆妖域与妖界早已不相往来不知多少年了,除了同为妖族这点外,我们与那辟邪,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停留飞龙城,也不过是稍作歇息,事关妖界生死存亡,许多隐秘,也并未告诉我们,因此我们并不知晓他为何要劫掳阁下的同伴。但是它此行的目的地乃是火浣谷,这一点却并未对我们隐瞒。那火浣谷在妖域腹地,乃是妖族禁地,由南疆妖域最强的四族轮流驻守,莫说是你一个人类,便是如我们城主这样的身份,若无意外,也无权进入其中,若要硬闯,也是有死无生。
你若要继续寻找你的同伴,这一路往南,妖族只会越来越多,你一个人类,本就不受妖族待见,到时候,你只怕自顾不暇,哪里还照顾得了这小女孩,让她跟着你,万一有个意外,岂不是害了她?并不是所有妖族都会在乎同族性命的,就算有妖族能够认出这小女孩妖类的身份,见她跟你在一起,也未必肯放过她。”
杨业听罢,低头看着小女孩,沉默了片刻,说道:
“就算是妖,也总有父母亲族吧,你们若能辨出她的本体,找到她的父母或者亲族,我不反对将她交还给她的家人。”
虎杌在一旁听地火冒三丈,认为杨业明知他们不能辨认出这小女孩的本体来,才故意以此刁难,于是再度举起兵刃,指向杨业,怒吼道:
“你……,冥顽不灵!”
拄杖老者终究性子比虎杌老成持重,见杨业已经松口,也不愿逼其太甚,拉住了虎杌,低声对他说道:
“若要辨认出那女娃的本体,也并非不能,要不……?”
老者说着,往西南方向望了一眼。
虎杌愣了一下,道:
“你是说,照月城的三生镜?”
拄杖老者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对杨业说道:
“便依你之言,先辨认出这小女孩的本体,之后再找到她的家族,送其回家。但是这小女孩气息怪异,若她不主动现形,想要认出其本体,须得借助三生镜之力,那三生镜如今在距此三千里的照月城城主手中,照月城与我飞龙城向来不和,定然不会答应将此至宝借与我等。想要借取,少不得要明夺暗抢,只是照月城的实力,比我飞龙城却要强上一筹,拥有四个化形期高手,若要取得三生镜,阁下少不得也要出一份力。”
虎杌见杨业面露迟疑之色,越发不耐,冷哼一声,说道:
“这已经是我们的底线了,再无退让的余地。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让你带她离开的,大不了我连这飞龙城也不要了,杀了你之后带着人往妖族腹地去,你太清观就算知道了,还能跑到妖族腹地去找我寻仇?”
杨业看了看虎杌几人,又看着小女孩,沉默了数息,点点头,说道:
“好,我答应你们。”
虎杌脸色稍缓,收了兵器,转身边向外走,边说道:
“那就走吧,现在就去,想来我这飞龙城,你也不愿意多待,早些了结此事,趁早各走各的,省的彼此看着厌烦。”
那艳丽女子见虎杌没有要召集手下的意思,有些迟疑,问道:
“就我们几个去吗?”
虎杌头也不回的说道:
“又不是去屠城,抢个东西,顺便把那老东西废了,要那么多人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