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无伤听到青鸾的话,仍旧神情淡然,用那苍老虚弱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说我是疯子的,不止你一个。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一个没有灵根的人,自我记事那天起,身边所有人便都告诉我,我修不了仙,只能做一介凡人,百年之后,归于尘土,我的父母,每次看到我,眼神深处也都藏着失望。我起初对此并不在意,可是渐渐地却不得不在意,在我五岁那年,我开始想要修炼,可是没有人肯教我,所有人都认为教一个没有灵根的人是在浪费时间,连我的父母也不肯,我没有办法,便跑去藏经殿内,一本本地翻那些秘籍,再一本本的照着秘籍去修炼,总算因为我父母在太清观位高权重,看管藏经殿的长老便也不管我,只要不将秘籍带出去,就想看多久都随我!
从我五岁一直到二十五岁,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内,我几乎每天都早早的起来,赶到藏经殿去,一直呆到深夜才会回去,有时甚至会一连几天都呆在藏经殿内,直到又渴又饿,身子撑不住了,才想起回去。那些年里,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藏经殿一遍遍的翻找秘籍,我几乎一年里面同父母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对其他人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尝试修炼上面,就像魔怔了一般。
可是二十年过去,我仍旧只是一介凡人,体内没有凝聚出一丝灵力,渐渐地,太清观上下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就连我的父母,也觉得我已经不正常了,每次看到我,眼神里已不再是失望了,只剩下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
墨无伤说着说着,似是沉浸在了往事里,眼神有些恍惚,不再言语了。青鸾却不料这修为莫测的墨无伤,竟然会是一个灵根都没有的废人,不有好奇心起,等了片刻,见墨无伤仍然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后来呢!”
墨无伤回过神来,淡淡笑了笑,笑容有些哀伤,轻声回道:
“后来,死了很多人,而我,就成了太清观的观主了!”
墨无伤说的话有些含糊,青鸾听不明白,只能从墨无伤话中猜测他靠杀人立威当上了观主,她无法想象墨无伤究竟要杀掉多杀人,才能折服那些原本拿他当疯子的人,才能发泄心中积攒几十年的怨气,于是迟疑了下,又问道:
“你杀了他们?”
墨无伤轻轻摇了摇头,回道:
“有些是我杀的,有些不是。不说这些了。杨业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有很多事,将来都要他替我去完成,也包括你们妖界之事,所以若无完全把握,我是不会贸然行事的,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将本源之火融入他的体内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
墨无伤既然能在没有灵根的情况下修炼到如今的境界,那么后天造就五德之身对他来说,似乎也并非绝无可能了,于是青鸾便没再反对,点点头走到杨业面前,与他面对面盘膝坐下,双掌平伸,手心向下,与杨业双手重叠,印在一起,开始将本源之火融入到杨业身体中去。
而在一楼大殿内,自墨无伤几人上了二楼之后,静端便来到凤倾雪身边,对她稽首行了一礼,说道:
“在下静端,太清观‘静’字辈弟子,代几位师弟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凤倾雪尚是首次遇到杨业,程旺和周子元之外的太清观门人,见这静端言谈举止虽然刻板老成,却不似周子元那般傲娇偏狭,待人接物之间,自有一股名门大派应有的气度,便对他印象大好,也浅浅笑着回了一礼,说道:
“静端师兄言重了,不过是因缘际会之下,共同落难,守望相助罢了。”
程旺在一旁闻言插嘴说道:
“多亏凤姑娘我们才找到杨大哥的,这一路上,也多亏了她,我和周师兄才没有出什么事情。”
周子元听到程旺的话,则忍不住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不过碍于静端的身份和他刚才说的话,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静端则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细瓷小瓶,从里面倒出一枚龙眼大小的朱红色丹药,那丹药甫一出现,立刻便使得殿内药香四溢,显得此药绝非凡品。静端将这枚丹药递给凤倾雪,说道:
“此地乃是妖族腹地,并不安全,这枚丹药乃是我们太清观的疗伤圣品,效用不凡,姑娘若不嫌弃,还请服下,可助姑娘尽快恢复伤势。”
周子元在一旁看着,心道两派本属敌对,凤倾雪定然是信不过静端的,肯定不会服用那枚丹药,于是只待凤倾雪出言拒绝,便打算出言讥讽,可是凤倾雪接过丹药,对静端道了声谢,看也不看那丹药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吞下,然后便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似乎对太清观诸人全无一丝戒备,周子元见状,只得又冷哼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静端见状,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心道无极魔宫终究是传承了无数年的大派,从其宫主嫡传弟子来看,便可知其名不虚传,接着便感觉到一旁有道目光注视过来,回头看去,便见到了站在远处的凤倾烟正看向这边。静端对上凤倾烟的目光,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也盘膝坐下,闭目打坐起来。
凤倾烟见静端如此,也收回了目光,就地坐下,如静端那般打起坐来。周子元和程旺见状也只好学着几人盘膝坐下,闭目冥想,不再说什么。整个大殿一层顿时静悄悄地再无一丝声息,而二楼因有墨无伤的结界存在,也同样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一直过了一天一夜之后,二楼之上,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传来,楼下诸人,除了仍旧昏睡不醒的小女孩之外,全都立刻睁开了双眼,向二楼的楼梯处望去,然后便见到杨业推着轮椅,从二楼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