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码头的地方有一个船厂,船坞里听着几艘破旧的渔船,有几个船工在那里正对这些渔船进行修补。船厂一株大树的树荫下,一个赤着古铜色上身的中年汉子正躺在一张躺椅上,没精打采的摇晃着手里的蒲扇。
这中年汉子显然是认得那给杨业和周子元带路的店小二的,见到店小二古来,停了手中的折扇,耷拉着眼皮,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不是阮小二么,大白天的不在店里忙活,往我这跑什么,不怕张扒皮知道了罚你?”
店小二笑着回道:
“这不没在饭点么,店内哪有食客。”
中年汉子轻啐了一声,说道:
“得亏不是跟着我干,不然发现一次就饿你三天,看你还敢不敢整日里偷奸耍滑不干正事。”
小二闻言,苦笑着挠挠头,又说道:
“麻大哥别寻我开心了,今儿个是有正经事找您老人家。”
中年汉子闻言,这才从躺椅上坐起来,瞅了瞅店小二身后的杨业和周子元,正色说道:
“两位是要买船?”
店小二赶在杨业回话前说道:
“这就是绰号麻老歪的麻大哥,两位爷和他慢慢谈,小的还得赶紧回店里去忙活,让掌柜的知道了不得了,告辞了。”
小儿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回去。杨业打量了眼前这汉子一眼,才发现这人生的嘴歪眼斜,倒是真合了“麻老歪”这称呼。
麻老歪见杨业盯着他的脸瞅,还道是嘲笑他的长相,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
“爷问你们话呢,是不是要买船?不是就赶紧滚。”
周子元闻言顿时眉毛一竖,便要发怒,杨业见状,赶紧摆手制止了周子元,对麻老歪拱了拱手,说道:
“这位麻大哥好,我们兄弟有事情要出一趟远海,需要一艘经得起风浪,能够在海上长时间漂泊的海船,适才听那店小二说,这镇上只有您有这样的船,因此便过来看看。”
麻老歪闻言,多了几份慎重之色,看向杨业,又问道:
“你们两个年轻后生,出远海作甚?”
周子元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
“你到底有没有,有就说个价,我们出钱买,没钱就别浪费我们时间,管我们出海作什么?”
杨业微微摇摇头,却没再去管周子元,只是对麻老歪说道:
“至于出海做什么,实在不便明说,还望见谅。而且您敞开门做生意,似乎也不该打听这些吧。”
麻老歪看向杨业,上上下下又来回看了几遍,方才说道:
“我倒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二位不是寻常人,普通的海船,最多不过离岸三四千里,在海上漂个四五日,对二位来说,这样的海船,对二位来讲,有与没有也没什么两样,所以才这么一问,想清楚二位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海船。”
杨业一怔,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寻常人?”
麻老歪没有说话,眼神却瞄向了杨业腰间悬挂的那枚阴阳鱼图案的玉佩,杨业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腰间一看,便明白过来,讶然道:
“莫非你也是通道中人?”
麻老歪闻言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回道:
“同道中人?早就不是啦!不过终究走过那条道,太清观的名声,还是听过的。不知两位打算出海多远,在海上呆多久?”
杨业听麻老歪的语气,便知道他愿意帮忙,连忙回道:
“我们出海要寻一样东西,眼下也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有个大概范围,可能要远洋万里之遥,呆上四五个月甚至更久。”
麻老歪点点头,说道:
“这样啊!海外不比陆上,这么长的时间,确实需要一条船以备不测。不过恕我直言,这方圆数千里范围内的,还没有哪家船厂能造出这样的远洋船来。”
杨业一听,大失所望,不由怀念起当初沉在极北之地的那艘虚家楼船来,可是如今凭他与周子元,却是绝无可能将那楼船从极北之地取出的。就在此时,却听麻老歪继续说道:
“我的师门倒是有这样的海船,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卖。”
“哦?不知贵派如何称呼?如不肯卖,租借亦可,我们用完自当归还。”杨业一听麻老歪的话,问道。
麻老歪摇摇头,说道:
“小门小户,不提也罢。这样,两位若是不急的话,就先在镇子上住下,我去联系下师门,明天这个时候你们过来,我给你答复,可好?”
杨业和周子元互望一眼,点头答应下来,便辞别麻老歪,重新回到了之前那家客栈,要了两家客房,各自打坐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这个时候,杨业和周子元来到麻老歪的船厂之后,便见到麻老歪已经在那棵树下等待着,身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杨业见到麻老歪,拱了拱手,还未说话,便听到麻老歪身边那青年说道:
“麻叔,这就是太清观的人?”
杨业听着这青年话中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理他,仍旧对麻老歪说道:
“不知麻大哥昨天许诺之事可是有了结果?”
麻老歪看在眼里,测过脸来瞪了身边青年一眼,干脆将话挑明,说道:
“这是我世侄,仗着自己资质好,在门中同辈里面修为又最高,没有去外面见过世面,难免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两位莫怪。”
杨业笑着摇摇头,回道:
“麻大哥言重了,都是年轻人,有傲气是也是应当的。”
麻老歪点点头,对杨业说道:
“嗯,我昨天将事情同门里说了,他们不反对你们借用海船,但是有些细节想跟你们面谈,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杨业闻言,看向周子元,周子元看向麻老歪和那青年,有些警惕,麻老歪见状,连忙说道:
“两位尽管放心,这里离大衍山不远,我们小门小户,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二位有不轨心思。”
杨业略作考虑,便点点头,对麻老歪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见上一见吧。”
麻老歪见状松了口气,连忙对身边那青年说道:
“逸风,你带这二位去宗门,记得莫要怠慢了人家,不然你爹饶不了你。”
那青年闻言,神色间仍有不忿,但是或许是对麻老歪十分敬重的缘故,并未敢反驳,点点头,对杨业和周子元说道:
“随我来吧!”
说罢直接御空而起,头也不回的朝着船厂外的海上飞去。杨业和周子元见状,便也御空跟了上去。一路之上,那青年飞的很快,还不时回头看杨业和周子元一眼。
杨业从这青年的灵力波动和反应上,自然看的出这青年是存心想在速度上与他们一较高下,笑了笑,既不赶超他,也不落下,始终保持和那青年相同的速度跟在其后面,周子元神识一扫之下,便看出这青年是刚刚晋升金丹境不久的修为,便也没兴趣和他比试,只跟杨业保持一样的速度,并肩同行。
那青年见杨业神色淡然,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跟他一较高下的意思,而周子元干脆连看都不看自己,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息了比试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带起路来。
在海上飞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远远便看到海面之上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青年飞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二人说道:
“到了,那座小岛便是我麻家宗门所在。”
青年领着杨业二人直接飞到岛中央的上空,然后落在了地面上一座大殿门外。大殿两侧有人守卫,见到这青年,立刻纷纷行礼,显然这青年在麻家地位不低。
那青年理也不理那些守卫,对身后的杨业和周子元说道:
“你们随我来,我爹在里面等着呢。”
殿内主位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留着花白略腮长须的老者,这老者见到杨业和周子元进来,亲自起身迎了上去,呵呵笑着说道:
“两位就是太清观的高足吧,不愧是名门俊杰,器宇不凡呐!”
杨业拱拱手,客气地说道:
“老先生过奖了,不知怎么称呼?”
这老者言行举止显得十分豪爽干练,闻言拉着杨业和周子元坐下,笑着说道:
“老夫痴长你们一些年头,不嫌弃的话,就喊我一声麻老哥就是。”
杨业笑着点点头,不过看这老者年岁,实在喊不出这一声“老哥”,只得说道:
“我们的来意,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不知贵派是如何打算的?”
那老者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
“老夫冒昧问一句,两位借船出海,究竟意欲何往?”
杨业闻言,想起昨天麻老歪也问过同样的话,不由心中有些警惕,表面则不动声色的笑着说道:
“实不相瞒,我们出海是要寻一样东西的,至于这东西的确切位置,我们目前尚不得而知,因此也就无法告知各位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还望见谅。”
那老者闻言,看向杨业,审视片刻,似是觉得杨业是在敷衍,犹豫了下,说道:
“也罢,老夫就先说下我麻家的条件。风儿,去把我书房的海图取来。”
为杨业和周子元带路那青年闻言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拿着一幅木轴长达五尺余的卷着的锦制卷轴走了进来,将卷轴递给了那老者。老者接了过来,将卷轴打开,挂在身后墙壁上,对杨业说道:
“我们麻家乃是一个修仙世家,小门小户,也占据不了什么洞天福地,就只得从海上讨生活了。麻家其实并不精于炼器之道,仅有的一艘海船,也是祖上倾尽家产,请天工派出手打造的。原本我们已经定下,于三日后启航出海,猎杀妖兽,寻找灵草灵石,若是将船借与你们,就只得取消这次行动了。”
杨业闻言,还以为这老者是想要获取补偿,便接过话说道:
“不知贵派需要什么补偿,麻老请直言便是,只要我们付得起,自然一切好说。”
那老者闻言连忙摆摆手,说道:
“两位误会我的意思了。麻家出海寻宝,通常并无特定的目的与航线,我的意思是,让我麻家弟子与两位同行,由你们决定航向,我们则提供海图、海船等一应海上所需;而两位沿途则对我麻家子弟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协助我们猎杀妖兽,应对危险,如何?”
杨业想了想,觉得这样一来,行程上或许会因为麻家需要沿途寻宝而减慢许多,但是麻家于海上经验丰富,对自己也未尝没有助益,便点头答应下来。
老者见状,满意的呵呵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安排下去,让弟子们做好准备,明日便出海,还请两位先在寒舍歇息一日,如何?”
杨业点点头,没有反对,老者随即便命人给杨业两人安排下了住处,等着第二天乘船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