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闻言快速跑往后堂,过了片刻,拎着一个水壶走了出来,将水壶放在了离那汉子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汉子道了声谢,起身离开火盆,来到桌前,拿起桌上一只茶碗,倒了一碗热水,咕嘟咕嘟喝下,只觉一股热力从肚中散发,驱散了身上不少寒意,顿时觉得舒服多了,然后将一直背在背上的一个鼓囊囊的包裹取下放到桌上,又回到火盆旁烤着火,对那青年说道:
“掌柜的,可有吃的吗,不瞒你说,俺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青年闻言有些为难,说道:
“厨子已经去睡了,火也早已经封了,想要热饭热菜,怕是不能够了,就只有些白日里剩下的饭菜和一些馒头,天这么冷,也没法下肚啊。”
汉子许是真的饿坏了,听说有吃的,虽是残羹冷饭,也十分高兴,连连摆手说道:
“这三更半夜,天寒地冻的,还要劳烦掌柜的开门,俺这心里,已经是十分感激了,哪还敢再劳驾你们给我做热饭去?只要有吃的就成,实在不行,把馒头放在这火盆上烤一会儿,也就行了,出门在外,还能像在家里那样三餐丰足不成。”
青年点点头,说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小祁,去把那几个馒头拿来,还有,把晚饭剩下的那半只鸡子也拿过来。”
嘱咐完小男孩,青年看向那汉子,又问道:
“客官可能喝酒吗?”
中年汉子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回道:
“哎哟,能啊,求之不得,这么冷的天,喝点酒暖身子,等会儿睡得踏实。”
青年于是便走回到柜台内,从柜台里拿了一坛酒来,坛子很小,细口的那种,约莫也就能装得下二三两酒罢了。青年将酒递给那中年汉子,说道:
“城里刘老酿的酒,远近闻名,据说是很不错的。”
中年汉子接过酒坛,低声呵呵笑道:
“啥叫据说不错,掌柜的是卖酒的,还能不知道这酒是好是坏不成?”
青年也笑着摇摇头,回道:
“我是不喝酒的,不管什么样的酒,到了我的嘴里啊,除了觉着辛辣外,是什么都品不出来的,倒是客人们尝了这酒,都说是不错的。”
中年汉子闻言将坛子打开,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点头说道:
“嗯,香味醇正,确实不错。”
说罢将坛口凑到嘴边,便要去喝,青年见状,连忙说道:
“别急别急,你空着肚子,这酒又是冷的,喝下去岂不是要伤身子,先放在火盆边上烤着,等吃点东西,酒估计也热乎了,那时再喝也不迟。”
正说话间,那小男孩便一只手托着一个托盘,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捅火用的火钳走了出来。托盘上是半只鸡子,一小碟花生和几个馒头。
小男孩走到火盆旁,先将那火钳撑开架在火盆上,然后放下托盘,对那中年汉子说道:
“大叔,你把馒头和鸡子放在这火钳上,一会儿就能烤热了。”
中年汉子连忙接下托盘,口中说道:
“哎呀,谢谢小兄弟,谢谢小兄弟,我自己来吧。”
青年见没什么事情了,便回到柜台内,重新翻开账本,继续算起了自己的账。
中年汉子将鸡子和几个馒头放在火钳上,然后起身又倒了一碗热水,坐在火盆旁,便开始用手捏着碟子中的花生吃了起来。吃了几颗花生之后,中年汉子见小男孩坐在火盆对面,好奇地看着自己,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就笑着说道:
“小兄弟是不是也饿了,咱们一起吃?”
小男孩摇摇头,说道:
“大叔你吃吧,我不饿。我只是奇怪大叔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赶路。”
中年汉子闻言边吃边说道:
“大叔我是个行脚商,往来南北倒腾各地的特产来卖,今年本来答应了流影城的一个生意伙伴,为他从南边带些他要的东西过去,结果在南边耽搁了些时日,眼看着就要错过约定的时间。生意人信誉为先,这要失了承诺,我以后还怎么跟人家做生意,于是便日夜兼程地赶路,只盼望着能及时到达流影城,哪成想,天公不作美,到了这里,就遇上了这么大的风雪,我以往走这边的生意,都是从东边的郃郡过的,可是过了郃郡,便有三十多里的山路,平时也还罢了,若是这个时候走山路,脚下一滑,还不就跌到山沟沟里摔死了,于是就改走了这条路,可是这条路我以前没走过,结果算错了时间,走到现在,也没能到进岐阳城,亏得在这里遇上你家的客栈,不然的话,怕不是要被冻死在半道上。对了,小兄弟,大叔问你,你们这里离岐阳城还有多远?”
小男孩闻言回道:
“还有十来里路呢。”
“是么。唉?你们怎么在这地方开起了客栈,能有生意吗,在城里开不是更好?”
“大叔你不知道,这附近好大一片地,有上千亩呢,都是我们家的,我哥跟我说过,客栈赚不赚钱都不要紧,每年的租子就够我们俩生活的。”
中年汉子闻言有些惊讶,说道:
“原来这是你哥啊,我还以为是你爹爹呢,哈哈哈……!”
小男孩脸色涨红地反驳道:
“才不是爹爹呢。”
“那你爹爹呢?”
小男孩闻言变得有些低落,摇摇头低声回道:
“听阿福说,我出生不久,我爹娘就没了,然后我哥哥就带着我出城,住到了这里,阿福还说,我们在城里还有一个好大好大的房子,比这里大多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
中年汉子原本只是逗着这小男孩玩,闻言连忙歉然地说道:
“小兄弟你别难过,大叔不知道你爹娘都不在了,给你赔不是了。”
小男孩摇头说道:
“我不难过,我连爹娘一次面都没见过,是我哥把我养大的。”
柜台里的青年正打着算盘,见小男孩一直缠着那中年汉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
“小祁,别打扰客人吃东西了。”
中年汉子闻言回头笑着对青年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我喜欢孩子。不怕您笑话,别看我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可是也是直到五年前,我那婆娘才给我生了个娃,现在差不多就跟这孩子一般高,也是这样的讨人喜欢。唉,要不是为了我那娃能过上好日子,我才不干这种辛苦营生呢。”
青年闻言,便不再说什么,于是火盆旁一大一小两人又有说有笑起来。
又过了片刻,门外忽然有想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店内几人都愣了一下,中年汉子笑着说道:
“难不成还有人跟我一样不成?”
青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可能吧。”
说罢,便走出柜台,再度将门打开。开门之后,走进来三个人,为首之人,一身素白衣裙,头戴白纱斗笠,仅能看出是一名女子,却看不到长相,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子,瞧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容貌俏丽,手里则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粉妆玉琢,十分可爱,只是神色见却透着一丝惊恐慌乱。这么冷的天气,三人俱都一身春夏时节的轻衣,与裹着厚厚冬装的店内几人大相径庭,而且奇怪的是,这几人就这样从屋外风雪中走进来,却丝毫不见有寒冷的样子,就仿佛那外面鹅毛般大的雪花,刺骨的寒风,与她们而言,就是裹着柳絮的和煦春风一般。
青年书生愣了一下之后,被屋外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在脸上,回过神来,连忙先关了店门,这才回头对这三人说道:
“几位姑娘是要住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