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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工人村197号

我转了一圈到了后巷,就看见丁胖子和刘蕊在马路边站着。丁胖子正紧张的四处张望,完全符合报纸上经常说的“某男形迹可疑,遭警方盘查,竟是杀人逃犯”的那种状态,我走过去在丁胖子耳边轻声说了句:“放轻松。”

丁胖子白了我一眼,“老子220斤,活着就沉重,轻松个屁啊。”

没心情和他斗嘴,看时间也到了饭点,说好的淮扬菜肯定是没戏了,就想随便找个小饭馆先吃点东西再说。

刘蕊阻止了我,说还是先从这里离开,难保周围还有陈小姐的同伙。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没了胃口,马上进入了跑路的节奏,大步流星的往不可预知的未来奔去。

我和丁胖子想先去和父母告个别,刘蕊依旧不同意,说时间紧迫,而且最好也不要和亲人联系,免得他们惹祸上身。

只好跟老妈打了个电话,说丁胖子结婚不能不去,我还是要去兰州一趟,过几天再和他们联系。电话那头的老妈开始还埋怨了我两句,后来干脆不说话了。我知道老妈是真的不高兴了,狠狠心说了声注意身体,照顾好老爸就把电话挂了,可就在挂电话的一瞬间我听到老妈在电话那头说你自己保重。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据说从丁胖子出生的时候,他妈第一眼看到他,就开始操心他以后娶媳妇的问题。丁胖子要结婚,把他妈乐坏了,还专程去月老庙上了香,感谢月老瞎了眼乱牵红线。

丁胖子实在没勇气给他妈打电话说婚结不成了,而且他妈有中午睡午觉的习惯。于是就发了条短信,说什么孩儿不孝,和张悦一起浪迹天涯去了,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一定回来尽孝。

我觉得这短信容易造成误会,可还没来得及抗议,丁胖子就按了发送键。

我估摸丁胖子他妈睡醒之后看了这短信说不定又会气昏过去,一定大骂我是狐狸精,居然把一个就要入洞房的直男勾引去了断背山。

丁胖子又跟老婆发了一条剧情很韩剧的短信,大意是说自己得了一种现在还没有命名,以后估计会命名为丁一综合症的绝症,时日无多,不忍拖累夫人,遂决意赴死,望夫人及早忘了自己,找了好人就嫁了吧。

丁胖子把个短信发得泪如雨下,肝肠寸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我看这么下去难保没人过来表示关心,赶紧拦了辆的士。

上了车告诉的哥去工人村。丁一和我坐在后排,没一会丁一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丁夫人破口大骂:“你个死胖子,马上给老娘滚回来。”声音之大有如炸雷,在车厢里久久飘荡,不能散去。

丁一有些发窘,“我得了病,回不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咆哮:“要死跟老娘回来死,要不老娘要你死都死不成。”

我听了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这次就让丁胖子带夫人回来了,丁夫人这炉火纯青的狮子吼神功怕是可以和陈小姐一战。

尽管以我对中国社会的了解,我认为中国家庭还处在以女性为尊的母系氏族社会,但是在外面行走江湖,闯荡社会男人们还是要装装大爷的。

的士司机可能在家也装惯了孙子,回头扫视了一下丁胖子,眼神里既有同情更有蔑视,灵动的好像会说话一样,潜台词应该是:“你小子真惨,给武汉爷们丢脸啊,老子在家如何如何。”

丁胖子被这眼神激发了斗志,大吼一声:“老子就不回来。”这一声响亮的直冲霄汉,除了刘蕊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和的哥都吓得一哆嗦,我甚至觉得的士都吓得跳了起来。

丁胖子喊完就挂了电话,直接关了机。

的哥又回头看了一眼丁胖子,眼神里既有崇拜更有怜悯,这次的潜台词大概是:“你小子牛,不过回家估计要玩完了。”

丁胖子很诗意的把头仰成四十五度看向车窗外,但我看见他握成拳头的左手在不停颤抖,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害怕。

几个人一路无话,各怀心事,很快就到了工人村。

顾名思义,工人村就是工人们住的村子。不过这里的工人都属于一个赫赫有名的企业,中国重工业的明珠,武汉钢铁公司,而这里正是武钢的家属区。

我付了车钱,的哥找钱的时候还看着丁胖子道了声:“保重。”

几个人下了车,先在村子边上找了家小饭馆吃饭,刘蕊就像一切淑女一样只吃了一点。我和丁胖子才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免一通狼吞虎咽,直到丁胖子夹了一个肉丸子的时候,抱怨了一句丸子剁得不够细,我们俩才若有所思的停下了筷子。

已经过了吃饭的点,饭馆里只有我们一桌客人,服务员也不知道到哪里偷懒去了,只有老板娘在柜台处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们,防止我们飞单。

我们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决定还是要先找个地方落脚,就叫过了老板娘,买了单,顺便打听一下197号在什么地方。

老板娘是从河南远嫁而来,地头不熟,就到后面把老板叫了过来。老板极为健谈,一见面先问我们吃得满不满意,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我们来这里是探亲还是访友,最后才说197号在哪里他也不大清楚。

听他说了半天废话,最后才说不知道,我们都有些气急,就想走。可我们刚起身,老板又补充了一句,100多号的地址应该都在村子西北角,长江的堤边。

拜别了老板,我们从饭馆出来,一路向西,去寻找传说中的197号。路上我们问刘蕊为什么要去哪里?刘蕊只是告诉我们这是王大爷交代过的。

我还想追问一下王大爷现在怎么样了,刘蕊就不再说话了。这小姑娘总是说话说一半,很有些说书人的意思,吊足了听众的胃口。要不是刘蕊看起来如此天真无邪,我都恨不能把她吊起来逼问一番。

这工人村规模极大,至少也有几千户人家。而且既然是工人村,就没有干部房,都是些武钢建厂之初修建的低矮平房,规划的极不合理,道路纵横,经常走着走着就进了一条死胡同。

工人同志们动手能力又强,到处都是乱搭乱建,路窄的只能并排通过两个丁胖子,我们在里面乱闯一气,毫无出路,都怀疑这个村子的规划者深得诸葛亮的真传,布下这个阵法就是为了困死我们。

现在又是上班时间,进了村子就见不到一个人,想问路都找不到人。转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坐在路边晒太阳的大爷,想过去问问路,不成想大爷耳背的厉害,我们说要问个路,大爷以为我们要买醋。

连说带比划,好不容易让大爷明白了我们来意,大爷才指了个方向。丁胖子欺负老爷子听不见,笑脸盈盈的对着大爷小声说了句“去你大爷”,就准备继续上路。大爷却暴跳如雷咆哮的回了一句“去你大爷”,吓得我们落荒而逃。

走了一刻钟,还是没有找到197号,倒是路过了一个警务室,我和丁胖子都觉得大爷可能是王二小,想把我们引进埋伏圈。这里的门牌号码也很混乱,常常29号后面就是1286号,毫无规律可循。

又找了半个小时,我和丁胖子都累得要断了气,连刘蕊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我们都觉得今天可能会死在这个迷宫里。突然丁胖子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卖部,门口的牌子上醒目的写着四个大字:“冷饮有售”。

我们都像沙漠里看到绿洲的旅人一样,鼓足了最后一点力气,一路狂奔而去,到了小卖部,我和丁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老板娘狂喊:“水,水,给我水。”

我和丁胖子一人喝了一瓶可乐,这才恢复了生机,刘蕊也要了一瓶矿泉水,小口小口的抿着。这女孩子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优雅从容,淡定平静,让人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

丁胖子缓过了劲,就问老板娘:“跟你打听个地方,197号在什么地方啊?”

老板娘一脸的不耐烦,伸手指了指上面。

我大吃一惊,难道是空中楼阁?这怎么上去啊,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啊。

丁胖子先反应过来,看了看挂在门楣上的门牌,大叫起来:“这里是198号。”

我们都大喜过望,198号来了,197号还会远吗?

老板娘看我们开心的样子,嘲讽的笑了笑。

我们赶紧跑到隔壁去看了下,196号,又围着这个房子搜索了一圈,197号的各种邻居都有,就是不见197号。我们绝望了,看来这197号真是仙风道骨,行踪飘渺啊。

老板娘看我们无计可施,这才笑了笑,指着她家的房子和隔壁的196号中间说:“你们要找的197号在那里呢。”

看来没有仙人指路,这197号还真是找不到,我们发自肺腑的对老板娘千恩万谢,就从这狭小的巷子里看了过去,只看到在远远的地方,有一处雕梁画栋的建筑。

我问过老板娘那是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197号,老板娘点了点头。我还想再问的具体些,老板娘飘然而去,进了里屋。

丁胖子看了一下那条小巷,说是小巷,不如说是缝隙,以丁胖子的体型决计过不去,就算纤细如我估计也是够呛。又想问问老板娘有什么别的路没有,喊了几声却没人答应,料想是天机不可泄露,这路还得自己探索,中国的路,总是要摸着石头过河的。

我们又在周围转了一下,发现前面有条小路,虽说也很窄,倒也可以通行。

又是一番跋涉,中途丁胖子还摔了一跤,跌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才来到那建筑之前。

站在那建筑前面,夕阳余晖之下,江风阵阵袭来,一路的艰辛一扫而过,心里竟似有梵音唱响,轻狂如我也都肃然了起来。刚才还因为摔跤而不住骂娘的丁胖子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刘蕊发现我们都站住了,就问:“是到了吗?”

我轻声的回答到:“到了。”

那竟是一处庭院,院门外高挂着一方匾额,匾上几个遒劲的草书写着“妙法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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