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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补天

那一年,所有的一切异能界人都知道发生了一件无与伦比的大事。

有一族为数少少的异能族人,在他们的首领被后世称为释迦觉者的族长的带领下,修补了当初因为神族来到人间而撞破了的天人结界,那一道新修补好的结界,也许赶不上旧结界的完美无缺,但也强大无比,在制造阻隔之力上,甚至更甚一筹,基本上,只要有那到结界在,是杜绝了还留在天界那些神力本来就有所不如的神族来到人间的希望。

但那一次惊天之举的代价是,被后世称为补天族的那一族,彻底地被从异能界除名了,释迦觉者和他最擅长制造结界的两个弟子,被当时人称为双星的星光、星云,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除了肉体被毁灭,还是否保存了灵魂的一部分,他另两名擅长战斗、功力和法力都相当精深却并不是最擅长布结界的弟子,无生和沙罗,按照他生前的愿望去了灭神族,而他最小的弟子,克罗洛,虽然存活了下来,却失去了全部法力,那一世生命过去之后,再也不曾在异能人中,见到他的身影,当时,已身在灭神族的无生和沙罗曾多处寻找,却从来不曾找到他的转世,最终她们不得不相信,前世就失去了全部法力的克罗洛,在转世之中并没有恢复本身的法力,在整整寻找三世未果之后,她们放弃了寻找,只能期待着,或者他已经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地生活着,或者有朝一日还能恢复法力醒转过来。

而同样,两千年来,没有任何人见过释迦觉者和他座下双星的身影,最后,连最不甘心的无生都不得不承认存在着他们已经魂飞魄散的可能。

只是谁也不曾知道,其实释迦觉者和星光、星云都不曾灰飞烟灭,这道新修补的结界,虽然霸气十足,美中不足是不够坚韧,几千年来也有不少自以为修炼得已经赶上地上神族的天界诸神试图冲撞结界,虽然他们都被挡在了结界之外,但这道本来就不够坚韧的结界经过这么多次冲击,已经远不如先时牢固了。

释迦觉者在入灭之前,已经感觉到了这道结界的弱点,所以他把自己的灵魂附在这道结界上,希望借助结界的灵气让自己更多的领悟,以图在能够再次转生的时候,可以完成对这个结界的最终修补,灵力耗尽的星光也随同师父一起进入了这种寂静的状态,唯独星云,领受师命留下,再度转生,以保护这个结界。

为了完成师父交予的使命,星云消失在了世界上,她收敛起一身的灵力,安安静静地守护在这道结界边——只有当每次感觉到有神族冲撞这道结界的时候,她才会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再度附加在结界上,以巩固结界。

两千年来,三族主神:伏羲、女娲、宙斯、赫拉和湿婆,都曾经降临到这里,而灭神族的云晔、鬼族的佩罗拉、血族的瑞斯特,也都不止一次地来过,他们每一个人每一次到来,见到这道堪称伟大的结界,都只有叹息和感慨,而她的师姊无生师妹沙罗,更是不死心地无数次前来,不过每一次,她都在暗中静静地看着她们,从来没有流露过一点点她存在的气息。

两千年岁月,数十个转生,她放弃了所有为人的情感,她要做的只有一件就是守护这个结界。一次又一次的生老病死,心力交瘁,芳华老去,重演又重演,千年青灯黄卷独卧,寂寞孤苦伤心。

师父交予的使命,就是她的天,更是她的执念,当初,释迦觉者为了渡脱她的执念,曾劝她随他出家修行,可她虽然一直追随着他,却拒绝出家。当初,她曾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宁可满身罪业,不得解脱,轮回递偿,永受七苦,也不要丢掉这执念。”

几千年,她正是用这执念,守护着天人结界,也顽固地守护着自己心上的这点执念本身。

然而,她发觉,上次神族剧烈冲击结界之后留下了裂痕,这裂痕在扩大,她知道如何修补这个裂痕,却苦于力有不逮,凭她现在拿仅存的灵力,即使拼上魂飞魄散也是不够的。

她想起了师父临终之言,师父仿佛预见到了这一天,在最后一刻给她留下一道意念:如果必须修补结界而你力有不逮,去找灭神族的云晔。

所以,今天,她来了。

可是她的容颜已全变,变得云晔在乍见到她时是那么不敢置信,眼前的人就是她曾经那么熟悉的辨才天女:星云。

终年守护结界,多次为保护结界而竭尽全力,让她本来就因为修补结界大量损耗,始终未能完全恢复的灵力和法力都大打折扣,结果便是,那传说中清丽的绝色女子,现在已是形容惨淡,白发如雪。

直到确认眼前人就是星云,云晔依然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震惊。

世上实力能超过星云的人和神,最多十个左右,谁能伤她如此?可眼前的她,如何这般憔悴?

霎那间,她忘了身边站着的梅洛斯和刚才那几乎可以说是缠绵的对话,只定定地望着星云,良久才问:“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星云不愿多说,只淡淡地说:“师父交代我守护结界。”

“可是我——”云晔刚想说“可是我曾多次去过结界”,转念即明白了,是她不欲见自己,才隐去了灵力,想到她这数千年不知是如何过来,心头一篇黯然,看着她黯淡的神情和苍苍的白发,更加心头一阵伤痛。

一边的梅洛斯得知这便是当年传说中的补天族人、双星之一的星云,大为震惊之余,知道她和云晔必有要事商谈,对星云行了一礼,又对云晔说了句“你们谈,我先告辞。”

“嗯,”云晔点了点头,又对梅洛斯说,“麻烦你去把何麓和沙罗找来。”

梅洛斯应了声“好”,转身离去。

星云见他离去,对云晔微微一笑,说:“恭喜云姐,得偿心愿。”

“你说什么?”云晔愣了一下,才明白星云所言何意,她淡淡摇了摇头,说,“其实,我都已忘记了。”

“什么!”这回,轮到星云震惊了,云晔和梅洛斯,那是整个异能族都知道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啊,那绝不下于她的执念的眷恋,她竟然、她竟然,都忘记了。

云晔同样不欲多说,简单解释道:“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现在,他得罪了奥林帕斯神族,只是暂时做了我族的客人。”

星云的心中,一瞬之间,竟充满了惆怅。刚想再说什么,却见一道蓝色的身影如风一般卷来,顿时,她被一个大熊抱包裹了起来:“哇,二师姊,我、我、我可算见到你了,呜呜呜,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啊,为什么到这会儿才来找我?”

星云轻轻拍着沙罗的背,沙罗的激动让她心中方才瞬间充满的惆怅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惦记有人关怀,这种数千年未曾领受的滋味,真的很温暖,她苍白无血的脸上,渐渐有了一点点颜色。

沙罗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放开星云,可是,她抬头一看到星云的脸,差点被星云的容颜惨淡惊得直跳起来——要知道他们异能族人,虽然身体依旧是凡人,会有得生老病死,可是却到头来不该如此憔悴,星云师姊,她到底、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惨痛的经历,想到这里,沙罗竟然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星云无奈地看了云晔一眼,以前她就不是很擅长安慰人,现在与世隔绝几千年,更加不如以往。

云晔并不安慰沙罗,只是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沙罗,你先别激动,让我们来听听你师姊的来意,你师姊如今来找我们,肯定有非同小可的事情。”

沙罗这才想起,星云师姊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立刻收敛起一心的悲喜交集,凝神细听星云说些什么。

星云先是给了云晔一个感激的微笑,才轻声说道:“我来求云族长,去帮我修补天人结界——天人结界出现裂痕,”说罢,竟然要单膝跪下,“求云姐成全。”

云晔暗暗抬手,把她的身子抬平——星云讶异地看了云晔一眼,几千年不见,她的法力竟然如此深不可测,没见她有任何动作,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弯下腰来。

云晔正色说道:“星云,你言重了,这样的事情,你不用求我,我也责无旁贷,记得令师尊当年行前,曾与我晤谈,已将此事托付于我,所以我才会每隔一些日子便去一次天人结界——只是没想到裂痕来得这么快,想起与令师尊的晤谈,仿佛还在昨日,他的壮举,我是佩服之至的。”云晔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释迦觉者,那个仿佛领悟了整个宇宙真理、拥有整个世界智慧的人,想起来都会让她叹息不已。

原来一切都在师父预料之中,星云暗暗松了口气。

沙罗到底是个急性子,当即急急地说道:“那事不迟疑,我们这就走吧——你们可千万要让我去,就算我本事没你们大,到底也是师父的弟子,怎么说都该尽力的。”

“你要去就去吧,”云晔和星云相视一笑,几千年过去了,仿佛每个人的性格,都没有多大变化,不对,星云明显的感觉到,云晔的性格仿佛清冷了许多,也更加从容,更加果决——这是以遗忘爱情为代价的吗?不容她多想,云晔又说道,“流星那边的消息,我需要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另外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请你们稍后片刻——沙罗你先跟星云聊聊,你们也好久不见了呢,我去去就回来哈。”

说罢身形一晃,早已不见。

这边,沙罗又抱着星云,又哭又笑起来——这个师妹,还是那么可爱,星云有些无奈地想到,好容易等她平静下来,才说道:“这些年,你还好吧?”

“我?”沙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个样子我能不好吗,我当然很好呢。”

星云点了点头,的确,沙罗气色红润,眉梢眼角尽是风韵,的确很好——想必她得偿心愿,和她所爱的人在一起了吧,她又问道:“那——大师姊呢,她、还好吧?”

“大师姊?她也挺好的,她要知道你回来了,不定多么高兴呢,二师姊,等回头办完了事,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见见大师姊,我求求你了。”

星云想了想,点了点头,不知道办这事,还能不能留得命、哪怕是魂魄在呢?且答应了吧,这三师妹纠缠不休的能耐可是当初就很惊人的。

“呵呵,二师姊,小妹可要给你个心理准备,见到大师姊你莫要吃惊哦,”沙罗笑着说道,“我们可能就要有个姊夫了呢?”

“姊夫?”这一震惊,甚至比刚才云晔坦诚遗忘往事更加让人震惊,“你是说大师姊?!”

沙罗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是开玩笑的。”

一阵海啸样的狂澜刮过星云的心海,无生之所以改名叫无生,就是因为那个人啊,那个人——曾经他和还叫吉祥天女的无生,那么的柔情蜜意让她说不出是妒嫉还是羡慕,可是,他渐渐变得只渴望抓住宇宙的真理和恢复六道的秩序,他只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而不再能爱一个爱他的女人。

大师姊那苍白绝望的脸,那凄楚的表情,犹然在目——她竟然有了心爱的人吗?星云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为什么呢?说不清楚,是师父先背弃了她,她寻找新的爱情,何错之有?可就是心里不舒服,她压抑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问道:“是谁?”

“那个人,你没见过,是血族之王,瑞斯特,他追求我们大师姊追求得很紧呢,大师姊当然还没答应他,可我总觉得我们大师姊有点动心了呢。”

“是他?我见过的。”星云回忆了一下,那个人曾经到过天人结界多次,他还曾在天人结界遇到过无生和云晔,这她都看在眼里,他的确是一个很精彩的人——对,那样的人只能用精彩来形容,他的相貌自然是完美无缺的,他的行为举止也足够优雅动人,可是他的眉梢眼角却总给她一种邪魅的感觉,不错,那是个和师父完全不同的男人,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他们都是认准了就不会回头、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那种人,大师姊是需要爱的女人,那个男人,他不是师父那种把宇宙真理放在至高无上地位的人,他会得给她无尽的爱吧,她终于点了点头,说,“他看上去很不错,配得上大师姊。”

这时候,云晔和何麓、雷伊、梅洛斯还有流星一起走了出来,星云注意到他们脸上都有着凝重的神情。但是沙罗没注意到,她还处在和二师姊重逢的亢奋之中,她拉过雷伊,有些扭捏地对星云说:“二师姊,他是雷伊。”又对雷伊说,“赶快见过我二师姊。”

雷伊虽然神情很是凝重,依然微笑着行了一礼,对星云说:“见过二师姊。”

星云早已注意到,当他走出来时,沙罗的眼睛就开始放光,此刻见他们的情形,更是口含微笑,有点打趣地对沙罗说道:“恭喜小师妹——你方才怎么只跟我说到大师姊的事情呢?”

沙罗有些扭捏地说:“哎呀,反正我想你等会儿就可以见到雷伊,到时候说呗。”果然是幸福啊,一瞬间,星云明白是什么让自己感到不舒服,是时间,是时间的变迁,两千年,几乎改变了一切,当日最执著的云晔选择了用遗忘来重新开始,而当日最痴情的无生选择用重新开始来遗忘,小师妹更是一切顺心早已今非昔比,唯独自己、唯独自己,固守着自己的执念,两千年,一点都没有改变。

一瞬间,她心中竟然有强烈的骄傲感,她知道这不过是个人的选择,而她依然骄傲她把这执念守护了几千年。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对云晔说:“云姐,小妹看你神情,仿佛有什么事情?”

“没有很严重的事情,”云晔摇了摇头,“只是欧洲那边一点小事,我们这就出发,沙罗和雷伊你们先去,何麓随我一起跟星云去天人结界,”说完她对流星说道,“流星,拜托你,千万不能让龙神族知道我们已经全部离开,还有,那串珠串,请你妥善保存,到了欧洲交给任羽若。”

流星点头道:“流星明白。”

云晔这时才想起还没对星云介绍流星,边说道:“星云,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流星,他是晶占族丝丽的弟子。”又指着星云对流星道:“流星,这是补天族的双星之一,星云,与你师父也是旧识。”

“丝丽的弟子?”想到曾经在婆罗多神族时,那个纤细修长的清秀女子,星云微微一笑,“回头替我问你师父好。”

“星云前辈好,”补天族释迦觉者和他坐下双星,在整个异能界曾是一个传奇,流星焉能不知,眼前这人便是传奇中唯一的女子:星云吗?他心里好奇,却终是守着规矩,不敢放肆地地盯着人看,“前辈给家师的问候,流星一定带到。”

云晔趁他们交谈,对沙罗传音道:“沙罗你别噘嘴,是大事,阿修罗族巨变,佩罗拉女王被诺维尔逼迫自杀,现诺维尔正带着全体鬼族,配合奥林帕斯亚神族全部人马,围攻流浪族基地,奥林帕斯神族也很有可能会出动。你和雷伊、流星立刻赶去,我和何麓行程不变,结界事完立刻赶去,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二师姊完成任务。”顿了顿又说,“梅洛斯随我们去结界,他怕见到奥林帕斯神族的人过于尴尬。”

沙罗闻言,先是心头巨震,随后又觉得,云晔如此处置,确是最好的办法,而云晔提到梅洛斯,她飞快地睃了梅洛斯一眼,后者脸上表情确实显得内心剧烈波澜:紧抿着唇,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又看了看雷伊和流星,也都是一脸凝重,事情果然很紧急。沙罗是分得清轻重的人,虽然想对天人结界尽一分力,但是毕竟欧洲那边更重要。她只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嘟囔:“还是闲我不够能干是吧,每次最独当一面的事情,一定让大师姊去,紧急情况一定带着何麓大哥去,就我不行……”

云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反倒是星云说:“何麓和云晔与我同出神族,都是冲破了天人结界来到人间的,他对天人结界比你了解。”

雷伊感应到沙罗在望他,转头安慰地一笑,紧紧握了一下沙罗的手,沙罗轻叹了口气,望着他,低低地说:“我们走吧。”

又转身对着星云说:“二师姊一定要来欧洲看我们啊,你们千万当心。”

星云轻声回道:“你也是。”

这时,云晔见大家已经说完了,便叫过流星、沙罗和雷伊,让他们各伸出一只手,她轻轻地分别在他们手上,暗暗使力,三人只觉一股热流蹿过全身,顿时有一点说不出的燥热感。

云晔收手:“我还有事,不能传更多功力给你们,但这点功力,已足以保你们隐身并急速飞行了,去吧。”

三人应了一声“是”,又分别和云晔、星云、何麓等各道珍重,便隐身向西方飞去了。

这边,云晔对何麓、星云、梅洛斯道:“事不迟疑,我带你们瞬移过去吧。”

星云有些惊讶:“云姐,带别人瞬移非常消耗能量。”

云晔一笑:“没事,何麓也会,我不用带他,我看你消耗甚大,你还是休息一下,我带着你和梅洛斯去。”

星云感叹地哦了一声,没想到,云晔的功力竟然已经精进到这个地步,当真是让她有匪夷所思的感觉,这趟有她相助,应当没有问题了吧。

云晔和何麓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也没见他们做什么动作,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微微感到一点点晕眩和脚下的晃动,再看清楚时,早已从温柔江南,到了冰天雪地的雪域高山。

这一次的踏步虚空,已经远远不止千里了,不过这也差不多是云晔能带着人瞬移的极限了。

云晔有些抱歉地说:“结界力量过于强大,只能到这里,剩下的只好飞过去了。”说着,她轻握了一下站在身边的梅洛斯,也像刚才一样,传递了一些能瞬间提升他飞行速度的功力给他,并且这法力能保护梅洛斯不被天人结界强大的气场所伤。

四人同时身形一顿,疾速地向天人结界飞去。

梅洛斯是第一次来到天人结界。天人结界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不过从瞬移到雪山开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天人结界的力量,离得越近,这感觉越是深刻,此刻站在天人结界前,纵然有云晔渡给他的功力支撑着,那种宏大的气场依然让他震撼到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相比之下,云晔和何麓,甚至那看起来形容枯槁的星云,都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来自己和这些高手之间,真是有难以企及的距离——尤其是那个何麓,站在云晔身边一起战斗时,有一种珠联璧合的感觉,是自己望尘莫及的,自从离开奥林帕斯亚神族,多少有些心灰意冷的梅洛斯,一直就没有恢复练功,所以这一年来,功力是不仅反退,想到这里,梅洛斯心中暗暗惭愧,发誓还是要好好练功。

云晔看着星云说道:“你在这里加了临时结界。”

“是的,”星云点头道,“我担心我走的时候出事,加了一道结界,可惜我功力有所不逮,这道结界只能支持五个时辰,若非云姐永瞬移过来,只怕还真有些来不及。”星云一伸手,干脆撤了她布的那道临时结界,她转头对何麓说,“何麓,等会儿我们三人一起用那种和天人结界力量契合的神族力量,在这里方圆十丈布一道从天人结界开始、以结界裂痕为中央的半圆形结界,布这道结界是因为,我和云姐发出的功力很有可能有一些会被天人结界激荡开来,这道结界可以把被激荡散开的力量重新挡回去,能拜托您守住这道结界吗。”

何麓肃然点头:“星云放心,我一定守住这里。”

说罢,他很郑重地把双手合十在胸前,而云晔和星云也站在他对面不远,同时做了这个动作,三人凝神片刻,才慢慢把合十的双掌分开,随着几人双掌分开,梅洛斯只见一道透明如水波的结界在眼前慢慢形成,水波后面,云晔和星云的身形已慢慢变得不太清晰,何麓把双手完全展开,又逐渐收回,等他收回,那道水波般的结界已变得无色无形,仿佛没有一般,可是,梅洛斯却再也看不到结界里的任何情形,他赶紧转头看向何麓,却见何麓已盘膝坐下,双目微瞑,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默默守护那个结界了——如果里面出现大的反弹,是需要他随时加强这道结界的。

梅洛斯有些不死心地又仔细望了望面前的结界,情知无望看到里面的情形,无奈之下,也不得不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运功让自己心神安定下来。

结界内,星云对云晔说道:“云姐请随我来,云姐只需把你的全身功力集中于身前胸口以外3尺距离即可。”说罢她走了几步在距离结界五丈左右的距离处停下了身形,云晔也走过去,按照星云的指示,在她身边一丈不到处止步。两人同时盘膝坐下,双目微瞑,将手置于胸前,云晔双手交握,星云双手合十。两人周身同时被升腾起的透明火焰般的光包围了,起初,云晔是银灰色而星云是淡蓝色,逐渐的,两团透明火焰都变成了纯金色,所不同的是,云晔的是非常亮的金色而星云的则略微暗淡一些,这是因为星云身体里的功力已大大损耗的缘故。

两团火焰同时缩小,这时,两人的手同时微微张开,掌心相对约有半尺,十指微曲,两团金色的火焰变成浓浓的两小团,停留在她俩的双掌之间。这两团浓浓的金色火焰在两人掌心中跳跃,仿佛像被过滤一般,变得越来越纯净,纯净到再度恢复成透明而刺眼的金色,两人同时双掌向外一翻,向着前方推出,推出的时候,都是靠两人之间外侧的一掌略先出于内侧的一掌,这样,两团火焰就在前方两人中间的位置交汇了,交汇之后,火焰团变得略大,旋转了起来,一开始还分得清更明亮的来自云晔的火焰和略暗淡些来自星云的火焰,随着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便再也分不出来了。旋转停了下来,火焰球恢复成了刚才的大小,亮度又更高了几分。

忽然火焰球以山巅的速度向前冲去。在五丈开外仿佛撞在了一个不够大的洞上,大部分的火焰球消失不见,极少数的四散飞去,飞不过十丈又碰到了那道他们同时刚刚设置由何麓守护的结界,反弹了回来。

云晔、星云同时双手微扬,把散落的金色火星找回手中。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墙,这墙上不见顶,两边也看不到边,光芒灼灼,很是壮丽,美中不足,墙的中央,有一指宽的裂缝,黑色的,深不见底。

云晔和星云发出的金色火焰球正是消失在了这道黑色裂缝之中。

第二个火焰球、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速度快到已经看不见火焰球,而是两道金色的支流汇合成一条金色的河,向着那道黑色裂缝奔涌而起,要将它填满。只是,一开始这金色流到了裂缝里,仿佛水如大海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星云和云晔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动作,三个时辰之后,奇迹出现了,那道黑色的裂缝开始缩小,虽然缩小的速度非常非常缓慢。五个时辰以后,那道黑色裂缝已变得极为细小,而那道金色流也变得越来越细,细到正好注入到那道裂缝之中。

云晔的额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的脸色开始有些苍白,星云更甚,她早已苍白如纸,一道细细的鲜血顺着唇角流下,滴在脚下白色的土地上,格外得炫目。

终于,黑色的裂缝不见了,最后注入的一道金色流在碰到金色墙壁的时候,仿佛水溅到地上,向两边蔓延开来。

星云和云晔同时感应到这些,两人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这一口气一松,两人同时缓缓地倒了下去。

何麓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灌注在眼前的结界上,她能感觉到一阵一阵来自内部的冲击,一开始这冲击格外得大,尤其是第一波,他几乎把持不住,身形都晃了晃。好在这冲击逐渐减小了,三个时辰之后,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何麓也逐渐感觉轻松起来,看起来,云晔和星云进行得还颇为顺利。不过他不敢怠慢,还是十分认真地守着结界。

这时他才有心思看了梅洛斯一眼,见梅洛斯目光定定地看着结界里面,望眼欲穿的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里面情形还好。”

梅洛斯吁了一口气:“那就好……”见何麓表情从容淡定,不由得反问,“你不担心她?”

何麓把目光转回结界的方向:“我做好我自己的,绝不让她有后顾之忧,就是帮她们,至于其他,我相信她们。”

“所以云晔才说,你是她唯一放心把后背交出来守护的人,”梅洛斯语气里的感叹带了点酸溜溜的味道,“你爱她……”

“爱?!”何麓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呛得咳嗽了好几下,“快收起你那些污七八糟的想法,爱……我对她可不是你们那些男女爱悦的爱,我们是……”想了半天,憋出来一个词“同袍……”

“同袍?”

“你汉语说的不错,书读得不够,”何麓声音里带着点儿淡淡的惆怅,“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同袍,简单点解释,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吧。”

“哦?”梅洛斯不再说话了,是啊,他离开云晔几千年了,他有什么资格去嫉妒眼前这个一直在用生命和她一起战斗,生死与共的“同袍”,良久他说了个“谢谢你。”

何麓刚想反驳这个“谢”字,忽然明白了梅洛斯的意思,张开的口又闭上了。

两人就这么静默地守在一道结界之外。

忽然何麓感觉到一股很是弥漫的水波样的力量冲撞了她的结界和天人结界相交的地方,一开始力量很大,大得她必须全力以赴。那力量被结界弹回去后,很快又被弹了过来,但力量已经下了许多,如此十数个波澜之后,终于消失无形。

结界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感觉。

何麓感应到云晔极为微弱的传音:好了。

他撤了结界,睁开眼睛,发现已是满天星斗,细月西斜。

一边的梅洛斯早已望眼欲穿,在何麓撤掉结界的瞬间,已身形微动,冲了过去。何麓也赶紧走了过去。

五丈开外,云晔和星云静静地倒卧在白雪之上,梅洛斯已冲到云晔身边,何麓犹豫了一下,向星云走去。

他伸出手探了探星云的鼻息,星云双目微瞑,早已没了气息,唇角却还含着一丝笑,何麓叹了口气,星云是他见过最执着最倔强的女子了,任务完成,她应该是含笑瞑目的吧。他缩回手,一阵风吹来,星云的身体就像是水溶解于水一样,化在了风中,连灰尘都没有一丝。

何麓心中一阵哀伤,又一惊,赶紧回头看云晔,见她静静靠在梅洛斯身上,才略略放下一点点心来,想起星云,眼前有些氤氲,他含着泪走过去。

云晔微微睁开眼,先对着梅洛斯微微摇了摇头,努力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又用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何麓说道:“放心,我们都做好了,星云她只是身体坚持不住刚才的力量,她不会放弃的……”

她本已气息极为微弱的她说了这么一串,早已胸膛起伏,喘做一团,张口吐了一口鲜血,方逐渐止了喘息。

何麓说了句:“别说话”就要走过来握云晔的手向她渡气,云晔摇了摇头说:“不要紧,我们走吧。”

说着努力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何麓摇了摇头,按她坐下,说:“别逞能,”,说着他在云晔和梅洛斯身边坐下,点点头示意梅洛斯稍稍让开,将手掌抵在云晔背心,渡了一些功力给她,过了一会儿才对她说:“现在我们走吧。”

说完他想伸手抱起云晔,却一眼看到梅洛斯和云晔紧紧交握的手,立刻放弃了这个动作,而是改为渡了一些功力给梅洛斯,对他说:“我们走吧。”

梅洛斯应了一声“是”,抱起云晔,云晔在梅洛斯怀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梅洛斯,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们和你的族人兵戎相见,”何麓沉声说道,“但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我现在的状态要带着大家一起瞬移有点困难,只能多做几次,你可能会有点不舒服的感觉,挺住了。”

梅洛斯又低应了一声“是”,抱着云晔站起了身。

何麓默默举手,两个身影瞬间消失在天人结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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