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于蓉出了帐子,见到外面卫兵一个个灰头土脸,心中自是好笑。待妲己梳妆之后,于蓉说了这外面的景色,妲己十分好奇,出来看个究竟。那外面卫兵各个被黄土裹挟,好似泥塑的一般。妲己看到此景,竟然不觉中展露了笑颜。
见到妲己久违的笑容,于蓉也跟着笑了出来。听到于蓉的笑声,妲己才发现自己太失礼,连忙回到帐子里。于蓉不解,也跟着回去。进帐便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刚才笑了?”
“是啊,小姐!”
妲己双手合十,默念道:“罪过,罪过!”
“小姐何罪之有?”
“那些侍卫在外面受尽黄沙之苦,我却当做是笑话,这不是罪过是什么?”
“那于蓉我也是共犯不是?”
“蓉姐姐你又在取笑我!”说着妲己故意撞了于蓉一下,这一下力气不小,害的于蓉好悬摔倒,将将站稳,正了正身子,看着妲己,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颗石头落了地。
妲己坐到榻上,愣了一会儿,道:“蓉姐姐,你去和元将军说说,让这些侍卫也休息一下吧!这黄沙已经一天也不见消退,这些侍卫若是一直守着,怕是身体也吃不消。”
于蓉坐在她对面的席子上,一边煮水一边道:“他们都是有轮换的,小姐不必担心。”
“现在停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还要人守着,觉得很不自在。”
“小姐是想出去走走?”
“我可不想自己也变成个土人!”
“那就等黄沙退下,我便陪着小姐出去!”
“嗯!”妲己点头答应。
说来妲己也很久没有和于蓉一起散步了,一路而来都是被抬着,这腿好似成了摆设。她倒是更喜欢骑马,可元震山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她便更觉得无趣,只能每日看着那流逝的美景,暗自伤悲。
可是……
次日清晨,深蓝色的天空上,斑斑点点的星光,清晰可见。那东边的朝霞,赤红如血,预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蓉姐姐!”妲己起床,却不见蓉儿踪影,喊了两声也不见回应,便出了帐子来寻,却好巧撞上正在帐外巡视的元震山。
“苏小姐!”元震山躬身施礼。
“元将军如此大礼,小女可是愧不敢当!”见到大将军如此大礼,妲己忙退了一步,也是略微躬身。
元震山虽是个粗人,可常伴君王身边,礼数上还是知晓的很:“大王已经下诏册封小姐为妃,只差典礼还未举行,小姐名义上已经是贵为娘娘的人了,怎么当不起我元某人一个礼?”
“元将军抬爱,这一路上照应妲己,妲己已是万分感激!”
“这是臣下分内之事!大王意旨,要将小姐安全送往朝歌,不可有分毫闪失。”
“元将军……”妲己欲言又止,看到元震山毫无避讳的望着她,她竟然觉得面红耳赤。
这元震山不过三十出头,算得上是雄姿英发的壮年英豪。器宇轩昂,一对招子炯炯有神,面色虽黑,却是十分光亮。按现在话说叫小麦色,还是天然小麦色。妲己自觉羞愧,低下头,用袖子掩住了脸。
元震山看到妲己的反应,却未觉察到自己的疏失,一头雾水。追问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妲己诺诺回到:“元将军可曾看见我家蓉姐姐?”
“蓉姐姐?”他搔了头发,却怎的都想不起这样一个人物。
妲己忙解释道:“就是与我一起同行的女子!”
“那不是小姐的侍女?”
“说是侍女,却是和我情同姐妹之人,我可未曾把她看做下人!”
“那是臣下失礼了。”元震山突然觉得妲己这个女人很是不同寻常,想这世上,奴隶不如猪狗,就算是正经的家丁,也不过是如同货物般随处都可以贩卖,又怎么会有人把一个下人视若至亲?
“将军可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起身便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小姐不必着急,这里到处都有侍卫看守,只要问问便知。”
元震山问了守着帐子的六个侍卫,可这些人都是刚刚换上的,并未见过有人出入。他马上又寻了前一班的守卫,才得知于蓉去了河边。
忙回来回话:“因为下了两天的黄沙,储水的罐子密封不严,掺了许多尘土进去,不甚干净,蓉姑娘便问了守卫的人,知道这不远的地方就有溪流,便拿了衣服去洗,再顺便带回些干净的水。而且有十个内侍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
虽是挺他这样说的,妲己的心里却还是惴惴不安,便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现一样。看着元震山一脸的笃定,她便只好回帐子里等。早膳已经热了三遍,还是不见于蓉回来,妲己便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非要自己去寻她。元震山自是不匀的,便又遣了二十个仆从过去。
妲己在帐子里是如坐针毡,听外面有隆隆之声,忙出了帐子。可叹老天变脸比女人还快,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已是倾盆大雨。她早已耐不住性子,几次三番的去问元震山,可是却没有半点消息。
后去的人都回来了,说不见溪边有什么人,也未见什么打斗过的痕迹。元震山觉得好生奇怪,这内军侍卫各个是身手不凡,就算遇上什么歹人,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可若说这些大活人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他更是无法相信。
而对于妲己来说,于蓉就是她最后的希望。深宫内院,若是有于蓉在身边陪伴,她也可多些安慰,少些寂寞。可是如今,于蓉竟然失去了踪影,妲己已是万念俱灰。若是寻不到于蓉,她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肯再前行一步。此时此刻,她已毫无顾忌,什么身份地位,什么仪态礼数,那元震山若是再敢拦她一步,她便要在这里抹了脖子才罢。
元震山也实是劝不住她,无奈,带齐了人马,亲自护送她去了溪边。可到了那溪边,见的却尽是些兵丁仆从,不见半个女人的影子。妲己疯了一样,在溪边来回走了三圈,最后实在无力,竟跪倒在地。大雨磅礴,溪水见长,豆大的黄色雨点落到妲己的脸上,卷着泪水涌下。这是苍天在哭,还是妲己在哭,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一震眩晕,便失去了知觉。
自于蓉失踪后已经第三天,雨一直未停,溪水泛滥成灾。可妲己因为淋了雨,一病不起,加上于蓉久久寻不到下落,她更是没了心情顾及其他。这先两天,被一群侍婢劝着,还勉强喝点粥水,到了第三天,却是什么都不肯吃了,也不肯让人在身边服侍她。此时的她披头散发,面无血色,脸上布满珠,卧在榻上,好似失了魂魄。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于元震山这样一个誓要战死沙场的大将军来说,面对如此一个柔弱的女子,竟是半点的计策都没有了。这队伍里跟着的,已经是他麾下最好的巫医了,可惜对妲己的病情仍然束手无策,只说心病只能心药医,这便难为了元震山去哪寻那凭空消失的于蓉。若是大祭司的手下,此时……虽然元震山不信鬼神,可对于大祭司手下的巫医还是相当敬佩的。可惜大祭司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这门婚事,就连大王要借用两个巫医出行都不肯。此时此刻,他便是快马加鞭赶回去,也只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以妲己现在的情况,再经不起任何的颠簸了。
元震山已自觉无望,可却还是不肯放弃,让人刻了信笺,快马送去朝歌。他这边忙的焦头烂额,而同是迎亲的另一位特使,此时却是毫无顾忌,做起了他八竿子打不到的差事。
“苏小姐,九常大人求见!”门外的侍从传唤了几遍,声音也是大了又大,才听里面若有似无的回了一句,“请!”
妲己与这位九常大人只是在冀州临行的时见过一面,一路上便未曾接触,想他怎会此时突然出现,莫不是他知道于蓉的下落?妲己想到这里,才从榻上勉强爬了起来,整了整衣装,使了浑身的力气说出那个请字。
这九常的长相,属于过目难忘的那种。倒不是因为俊俏,而是那奸佞小人的标准嘴脸。妲己虽然不太清楚什么是奸佞小人,可这倒吊的三角眼,微撅的两撇胡,也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再次见面,便更觉得厌恶。
“苏小姐!”九常上前行礼。
“大人有什么事?可是有我蓉姐姐的消息?”妲己依着扶栏,强撑着身子,脸色青白,瘦削的可怜。
“回小姐,蓉姑娘的消息元将军已经派出人打听了,小姐不必着急。”
妲己听到这里,失望至极,对他又是全无兴趣,声音便更弱了:“若不是蓉姐姐的事情,大人还有何事找我?”
“回小姐,是有一个人想见小姐,烦下臣给带个话来。”
妲己看也不看他一眼,懒懒的问道:“什么人?”
九常奸邪一笑,轻声道:“周王世子——伯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