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子。”云惠大惊失色地扑了过去。
那许环山直挺挺地看着天空，“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云惠哭道“环山，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可不能丢下我和孩子啊。”
众人忙围拢过来，绿真和晓巧儿将云惠扶了起来。
“快将许公子抬进去，良子，快去找郎中给许公子诊病。”李金枝喊道。
众人忙七手八脚的将许环山抬进了平康坊。
有人突然喊道“哎呦，那个霍云廷呢？”
“在那儿。”
只见一脸惊恐的霍云廷正趴在大案上，用嘴对着那被杀死的公鸡的鸡脖子拼命允吸着。一道符禄贴在他的脑门之上。
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掉落下来。人们吵吵嚷嚷的奔跑着，各自去寻那避雨的所在。
那个让众人吃惊不已的神算子早已不知所踪，平康坊门前散落的白色纸帛被雨水打湿，又被无数人踩踏碾压，成了一个个混浆浆的泥团。
商七七和几个妓院的老鸨躲到柳花阁的门前，懊恼不已。
“这好端端的一个滴血验亲，偏偏被那个莫名其妙的道士给搅了。”金玉瑶气愤道。
“罪过，罪过，金老板可不要乱说，这道士可是最近名闻洛阳的神算子啊。多少的达官贵人都邀请他去府上卜卦问事。你看看，这道士一来，天就下起雨了，你说怪不怪？”商七七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絮絮叨叨的说道。
柳姨柳八姑皱眉道“你们不觉得这个道士似乎有些眼熟吗？”
金玉瑶用丝巾捂住嘴巴，惊异地说道“哎，还真是，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柳姨柳八姑看着对面的平康坊，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个李金枝当真是不简单，恐怕我们都小瞧了她。”
雨越下越大，天黑压压的，几声冠雀的鸣叫声让人有一种别样的凄凉感。
……
午时，平康坊。
“环山，你醒醒，你看，这是元宝，这是金凤。”云惠抱着一双儿女，哭道。
良子带着一个老郎中走了进来，两人的衣服皆被浇湿了。
李金枝，萧老太太朝那老郎中深深施礼，萧老太太道“孟先生，我平康坊舍得银子，先生尽管救治。”
老郎中点点头，坐到床前，伸手给许环山把脉。
众人屏住呼吸，整个屋子鸦雀无声，似乎能听得到人的心跳。
老郎中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朝萧老太太抱拳，道“萧大娘，不是我孟浩得不尽力啊。这公子得的是劳怯之症，这公子本就气血不足，在季节转换时常会因着凉而咳嗽。这昨日夜里落水，得了风寒，让这本就干枯的气血彻底散了。已是无力回天了。”
云惠闻言，立时哭嚎起来。
孟浩得摇了摇头，道“好生伺候着吧，时日不多了。”
孟浩得走出了房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感慨良多。
李金枝扶着萧老太太走了出来。
“先生，这公子还能——”李金枝问道。
“也就这一两日吧，准备后事吧。”孟浩得走了出去，良子忙抓起一把油布大伞追了出去。
……
“云惠，云惠，你，过来。”发着高烧的许环山伸出手，低声道。
云惠擦干眼泪，坐到床边，抓起许环山的手，哭道“公子，你会好的。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女，你会好的，我们一家四口人要在一起。”
许环山看着小润和何若汐怀中抱着的金凤和元宝，道“云惠，你莫怪我。我走之时，并不知道你怀了身孕。而我在这之前曾娶过多房女人，却没有一人为我生下一男半女。郎中们都说我是劳怯之症，精血不足，这辈子很难有子嗣。
前日，我刚到洛阳。就在客栈里听小二说你怀了孩子。还有人说你这半年来委实接了不少的客。我一时愤恨就在昨日晨间跑来胡闹。”
云惠哭泣着跪倒在地上，道“许公子，这两个孩子当真是你的。你要如何才能相信？若是我死了，你能相信我的清白，我现在立刻就去死。”
许环山闭上双眼，道“我将良田和房舍全都变卖，凑够了你的赎金。气得我那老娘投井自尽。这一路之上，我问自己，是否要把你接回去。是我害了我娘啊。”
众人闻听此言，皆大惊。
云惠低声道“是我害了你娘，是我害了你。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说完，云惠站起身来，一头撞向屋内的一个廊柱上。
一人飞速跑了进来，一把抓住云惠的胳膊，道“你这是作死啊？”众人看去，原来是曹锦云。
“带进来。”曹锦云朝门外喊道。
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被曹家班的姑娘们五花大绑的抬了进来，曹锦云抬脚照这几人的屁股狠狠踹去，道“若是不如实交代，定要废了你们的命根。交于那厨上做馅。”
一个小厮痛哭流涕地朝许环山不断磕头，道“许公子饶命，许公子饶命。”
许环山惊讶道“你——不是——那客栈的，小二吗？”
小厮哭道“我钟汩儿，是从来没有做过恶啊。那日有人带着银两找来，让我和几个兄弟在你面前演一出戏。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哪个人能不心动？钟汩儿就接了银子，和兄弟们故意在你面前，按着那人的交代，絮絮叨叨，说与你听。”
“噗”许环山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许环山挣扎着坐起身来，指着那小厮，道“你们，你们——”
“许公子，你真的错怪云惠了。”李金枝扶着萧老太太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许环山喘息着躺倒在床上，道“环山一世无子，为何偏偏和云惠就有了孩子？”
李金枝哀叹道“云惠为了你吃尽苦头，被那来莺楼的老鸨丘月希投入水牢，每日遭受毒打。她能撑下来，可全是为了你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你不懂得怜惜，却听信谗言，将脏水泼向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你在众人面前羞辱她的清白，你让云惠情何以堪？”
李金枝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鸡蛋，道“这世上有很多巧合，也有很多天意。你虽是精血不足之人，可并不是说就真的不能生。有如这鸡蛋。有的鸡蛋能孵化成小鸡，有的却无法孵化。但这些鸡蛋却有可能是同一只母鸡下的。”
何若汐怀中抱着的元宝突然“哇”的一声哭泣起来。
许环山看着元宝，伸手，道“我——看，看。”
何若汐将元宝抱到许环山身边，许环山伸手在元宝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道“云惠，我错怪你了——是我许环山有眼无珠，我对不起你。”
云惠从小润手里接过金凤，哭泣着走到许环山身边，道“环山，你看，这是金凤。这是元宝。你看，他们多可爱。”
许环山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沓飞钱，道“这是我许家全部的家当，我死后，你带孩子们拿着这些钱去买块地吧。”
“公子，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噗”许环山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伸出双手，看着一双儿女，嘴里喃喃道“来，爹——抱，抱，抱，一下。”
元宝和金凤几乎同时大哭起来。
许环山的双手“砰”的一声掉落在床上，两只无神的眼睛紧紧盯着屋顶。
“啊——”云惠扑到许环山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公子，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啊，你让云惠如何活，你让我一个人如何抚养大这一对儿女？环山，环山，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大雨猛烈地敲打着屋顶，一道闪电划破了乌泱泱的天空，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人悸恐不已……雨越下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