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晏向京陵上的折子很快便批复了下来,皇帝陛下不但没追究他擅自斩首官员的罪则,而且还称他行事有决断,并将都察院联名弹劾他的折子压了下去,新点的知府也不日便会到达夷陵上任。
想起楣川先生的话,上官晏眉头一直紧锁着,他收紧掌心,唤了门名外的秦肃进来。
“你去平南王府,请平南王来府衙一趟!”
秦肃领命而去,约摸一半个多时辰后,秦肃却将平南王世子与一白衣男子请了过来。
上官晏坐在上首,眯了眯眼,睨着秦肃,要他解释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要见的是平南王,而不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秦肃喉头滚了滚,低下头道:“王爷说,如今江南的水军都交给了世子管理,相爷该见一见世子。”
夏候倧拉过白衣男子在就近的位置上坐下,兀自倒了一杯茶饮下,俊朗出众的脸上隐隐有些冷意。上回上官晏请他父王来府衙他就心有不满,回府后让人去查了上官晏在京陵的事迹,果然是一个逆臣贼子。如今有事他不上王府拜访,反而再一次请父王来府衙,他当父王是他的那些狐群狗党,随叫随到吗?
上官晏与平南王世子两厢对峙,皆不开口,一旁静坐的白衣男子倒是始终面带微笑,优雅的品着茶香。
上官晏这时也注意到了他,声音如从冬日里连绵的雪山里拂过来,“你是谁?”
白衣男子笑笑,刚要起身答话,便被夏候倧拉住,“他是本世子的朋友!”
上官晏此时的脸色只能用寒霜来形容,他双手撑在桌案边沿,气势迫人。对于夏候倧的有意挑衅,危险地半眯起眼,“回去叫平南王过来!”
夏候倧嗤地一声笑,又从容地倒了一杯茶,他父王是他想叫过来就会过来的吗?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不明白,皇伯伯为何要重用一个狂傲自持目中无人的逆臣,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放在身边无疑是为自己埋下隐忧。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成形,他忍住心底的怒火,慢慢悠悠地喝着茶,间歇道:“方才相国的护卫也告诉过相国了,本世子现今掌管着江南二十万水军,上官相国要商讨的事若是与水军有关,怕相国还需本世子效劳才是。”
不冷不热地一番话,讥讽了上官晏目中无人不将皇亲放在眼中的行为。
“喔?”上官晏身子后靠,双手也收了回去,脸上的寒意更甚,似笑非笑地冷道:“本相倒想知道世子要如何为本相效劳!”
夏候倧“砰”地一声搁下茶杯,杯中茶水立时溅了出来。他站起身,平日意气风发地俊朗容颜此时也是布满寒霜,从他明朗地眼角眉梢看得出来,他平日里甚少动肝火,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
他走到上官晏的桌前,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肘盘在桌上,俯视着他,同样冷道:“凭本世子手握二十万兵权,本世子就可以端平整个相国府。”
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上官晏仰头大笑起来,“就凭你?”
白衣男子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觉得有些不妥,不管如何,他都是皇帝陛下的宠臣,又有陛下宠妃俪妃的撑腰,他能多年在风口浪尖上屹立不倒,而且还铲除了多方欲扳倒他的势力,可见此人非同一般的手段。夏候倧就算贵为皇亲,又在兵权在手,然而他总觉得此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不然为何都传闻连陛下都忌惮他几分呢!由陛下对他不上书奏请便擅自斩首了夷陵知府的态度便可知晓。若夏候倧继续与他对峙下去,他怕夏候倧吃了他的暗亏。
当然,这些话他不便与夏候倧说,只是隐含担忧地看着夏候倧伸出一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就凭我!”
这么多年来,上官晏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当面挑衅他的权威,确实是个有胆量地,只可惜没学到他老子的那份知时事,他老子能在荣耀加冕时全身而退,他却不知收敛。他露出诡异一笑,双手环胸藐视地看着夏候倧,他不怒反轻笑道:“本相信你!”
“你!”夏候倧被他眼中的轻视彻底激怒,他一掌拍在案上,将桌上的茶杯震得跳了一跳,最后却仍平稳地立在桌上,茶水丝毫未溅。
上官晏扫视了一眼桌面,唇角勾起一道讥诮的弧度,“好功夫!”
眼见两人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平南王正在这时如沐春风地笑着走了进来,“倧儿,就你那点皮毛之术,还敢在上官相国面前卖弄,也不怕上官相国笑话!”轻轻松松一句玩笑话,轻巧化解了方才紧张的气氛,在场其他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是权贵,若然发生不虞,他们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是白衣男子悄悄让侍从去平南王府请平南王过来的,他怕夏候倧年轻气盛,不经意间就着了这位相国的道。
夏候倧见平南王来了,轻哼一声甩甩袖子回身坐下,在听到平南王委身为他向那名奸臣致歉时,他又激愤地站了起来,“父王,我没错!”
平南王向白衣男子使了个眼色,又温和笑道:“你没错,是父王错了,父王应该放下手中的紧急事务亲自前来,而不是让你个毛头小子来冲撞了上官相国。”言笑之间,仍旧是一派**儒雅,似乎夏候倧与上官晏的汹涌不过是小儿玩笑,并未让人因他的话而产生嫌隙。
白衣男子会意,含笑点头,不着痕迹地抢在了夏候倧之前起身道:“既王爷与相国大人有要事相商,在下与世子爷便先告辞了。”
他悄悄顶顶的夏候倧后背,笑道:“世子爷,我们走吧!”
夏候倧收到平南王的眼神,悻悻然的随着白衣男子出了府衙,直到离府衙有一段距离后,他才道:“商兄,你没看见那个逆臣那副嚣张跋扈的德行,真想给他一顿教训。”说完,他一拳捶在旁边的墙上,仿若那是上官晏那副小人得意地嘴脸。
商栉风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好笑道:“世子方才就不应该手下留情,倒是可怜了那张桌子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