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窕还没过门四皇子就殁了,这世事的变化真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她叹息一声,翻个身子面向外侧躺着。
今晚的月光极好,透过幔帐,能隐约望见外面银白的月色。她轻轻撩开幔帐,披衣而起,又在外面裹了件披风,才稍稍抵挡住这深秋的寒意。
房间外是个小花园,园中植着些常见的花木,如今只能见着菊花还开得灿烂,一簇簇黄的白的红的,沾着点点露水,在月色下迎风而摆。
她弯身掐下一朵,放在鼻端轻嗅,浓郁的清香顿时将她心底的沉闷驱走一些,望了望夜空,弯月已爬上中空。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她回身一看,见是楚子邢,她讶了讶。
楚子邢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道:“你不是妙馨!”他对妙馨的熟知程度不亚于平月公子,妙馨性子活泼开朗,她会对月吹箫,对月吟唱,却绝不会对月拈花。
真淳微微一笑,对她福了福身,“楚侍卫说得没错,我是与你们一路护送到京陵的凌真淳。”
她是按照妙馨的样子易容过的,宫中有不少认识她的人,而且难保不会有人去查平月月公子及她的底细,易成妙馨的样子是最安全的。
楚子邢刚想问为什么,随即又闭了口,看了看周围。
“楚侍卫又怎么会来这里?”真淳面含微笑问道。
她洁白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更为清丽,虽然还是妙馨的样子,但她身上却有一股妙馨没有的宁静,那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优雅也不是直爽利落的妙馨做得来的。
“今晚我当值!”楚子邢简单回了一句,又道:“换个地方说话!”
真淳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不远的一处竹苑里,借着淡淡的月色,她看得出来,竹苑里杂草丛生,地上积满了落叶,平时定是极少人来。
他停下脚步,回身道:“这里平时没有人过来,就这儿吧!”
真淳点头,两人一时沉默下来,楚子邢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扮作妙馨的样子进宫?”一路上,她都没有明明白白的透露她的身世,如今又混进宫来,她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
“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真淳低下头,望着落叶上斑驳的月影,“还请楚侍卫能帮我保密,但我对陛下绝无害心。”她轻轻承诺道。
楚子邢望了她一会,神思一闪,“你就是凌家那个美名天下的凌真淳?”
之前他就有过疑心,她的容貌世间少有,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想错了,天下美人几多,同名的几多,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如今他却不得作如此猜测。
真淳欠了欠身,“楚侍卫慧眼如炬,我确实是凌家之女,但我也从未想过要刻意隐瞒。”
楚子邢似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实性,一时没有说话。
两人静静地站着,一会儿后,林子邢才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只要你对陛下没有害心,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我帮出得上力的,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不是你,就算平月公子在皇城脚下,我也没有办法请他进宫为陛下医治。”
真淳看得出来,他对弘晋帝确实是一片衷心,也许,有这样一个人帮她,她在宫中行事又多了一份保障。
翌日,平月公子早早就进宫为弘晋帝把脉,施针,弘晋虽然还是昏迷着,气色却明显比昨日好了些许,这让一众妃嫔大松一口气,整个正和殿里也蔓延出一片喜气。
上完早朝后,五皇子也来到了正和殿,平月公子在偏殿研究药方,他神色匆匆地走入内殿,连弘晋帝的情况都还没问,就向俪妃行礼道:“娘娘,我有事想与娘娘相商。”
俪妃扫了他一眼,半晌后才道:“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你父皇的身体重要?”
五皇子意识到自己犯了糊涂,内殿中有不少妃嫔,此时都看着他,他忙堆出笑容:“父皇的气色有所好转了,看来平爱卿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他说了几句高兴话,又将平月公子捧得让伶妃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俪妃这才搭着嬷嬷的手,对伶妃为首的一众道:“都回去吧,陛下需要静养,有妙馨姑娘照顾就放心了。”说完,她叫宫人捧出几个精致的描金匣子上来,里面都是给真淳的赏赐。
真淳跪了谢,等殿中的人都离去后,采眉高兴地压低声音道:“妙馨姑娘,快打开看看,娘娘赏赐了什么。”
真淳将匣子推到她面前,浅笑道:“我素来不喜欢这些,你挑一些,剩下的赏给其他人吧,大家照顾陛下都有功劳!”匣子里无非是些美玉珍宝,虽则珍贵,到底于她无益,还不如做些人情。
采眉张大了嘴,望着匣子里的赏赐,吃吃道:“妙馨姑娘,这……这……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留一些吗?”她跟自己一样都是奴婢,她却能对纯金美玉毫不心动,她不由地对她生出了更多的好感。
真淳微微一笑,“你们拿去赏玩吧,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二则,我家公子也不会喜欢我随意收人赏赐的。若你觉得过意不去,御膳房那位厨子做的糕点可以多送我一些。”妙馨喜欢吃糕点,宫里的糕点精致酥香,她一定会喜欢的,这也算她借用她身份,对她的一点小小报答之意吧。
采眉欢天喜地的挑了几样首饰,然后将剩下的都分了下去,说是妙馨姑娘赏的,接着,就有不少宫女趁杨公公不在时,悄悄过来向真淳道谢。
真淳含笑一一收下了大家的道谢。午后,服伺完弘晋帝的汤药后,采眉守着弘晋帝,她到房间小憩,一个宫女敲开了她的门,她有些讶然,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宫女一身鹅黄宫裙,清秀的面庞上嵌着一对明月似的双眼,她对真淳欠了欠身,声音有些刻意地压低:“妙馨姑娘,奴婢奉主子之命,前来告知姑娘一个消息。”
“你家主子可是那位主子?”她用目光向昭寿宫的方向看了看。
宫女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来,真淳略略一看,便认出那是四皇子身上曾佩戴过一饰物,她徐徐道:“是何消息?”
伶妃是四皇子的生母,三皇子的亲姨母,皇子与侄子连出祸患,伶妃岂会罢手甘心?她表面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