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历史长河之中,有一种力量是常人看不到却无法忽视的:世家。
在古代,世家把控国运,可以翻云覆雨、改朝换代,以保证家族的长盛不衰,政治、文化、经济、军事都是由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所创造,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史,实际就是一部世家发展史,即便到了现在,亦是如此。
这也就难怪老太爷的徒弟们都是将军了,即便那个性格不羁、天性风-流、一无所成的吴成,刘小兴也从来没有轻视过,因为在吴成的身上他能感觉到一种气势,那就是世家的气势,这也是一种血统,别人根本不可能伪装出来。
面对老太爷的橄榄枝,刘小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之前他也曾看过拳赛的宣传彩页,东南亚选派来的五名拳手都是职业的,心底未免有些惴惴不安,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秦开宇威胁自己打拳赛是为了还赌债,他相信老太爷自有老太爷的安排,断然不会让自己去平白无故的送死,或许,到这个世界的第二次际遇就从这个老太爷开始。
即便有着不知道的危险系数,刘小兴明白一个道理,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风险越高,回报越大。
刘太爷非常满意刘小兴的态度,爽直,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问了些刘小兴家里的事情,刘小兴倒也不隐瞒,有什么说什么,甚至将自己和周敏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下倒让老太爷有些小小的激动了。
敢爱敢恨,那才是真男儿!
老太爷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兴,你为何不考虑从军?”
刘小兴知道老太爷一直压着刘启腾去当兵,可能在老太爷的眼里没当过兵的男儿不是好男儿,掂量着说:“爷爷,报效国家的形式有很多种,从军当然是最直接的方法,不过我想从其他方面来实现。”
“哦,”老太爷有些惊异,“你说说看。”
刘小兴打量一眼四周,取过书桌上的一只小台扇说:“爷爷您看,这是一只小小的台扇,台扇的风力来自于电机,假如这台风扇标价三十元,其中电机至少十元,就是占了三分之一的价钱。现在世界的微电机市场由台-湾和日本垄断,质优价廉,我的想法是打破它,创造民族品牌。”
果然是破而后立之辈,老太爷心下底暗赞一声,却又不以为然地说:“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电机又能怎样?翻不了多大浪吧!”
刘小兴顿了下,显然和老太爷没有这方面的共同语言,呵呵一笑掩饰过去,问道:“爷爷,去澳门还要护照吧?我还没有办好,要不我给我干爸打个电话,尽快办妥。”
老太爷微微一笑,从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绿皮硬壳本,刘小兴接在手里顿时怔住了,自己的一张黑白照片贴在上面,卡着钢印,本子上印着:澳门警署特别通行证,中文繁体和葡萄牙文清晰在目,还有警署署长龙飞凤舞的外文签名。
刘小兴艰难地咽咽喉咙,他也知道,能调的动武警支队的老太爷,这个绿皮本根本就是小儿科。
外面的客厅里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老太爷说:“是小三他们来了,跟我出去看看。”
客厅里多了五个客人,刘启腾在陪着领头说话,一口一个三哥,被称作三哥的那人三十来岁,白衬衫上打着价值不菲的真丝领带,金光灿灿的领带夹,大背头梳的油光,仍是苍蝇趴在上肯定会摔跤的那种,待看到老太爷连忙上前毕恭毕敬地招呼:“爷爷,小三来看你啦!”
老太爷呵呵笑道:“好好。”抬头却看到小三盯着身后一动不动,再看看刘小兴,也是怔怔地看着小三,旋即满面笑容。
这个小三,正是马广军,原东南军区司令员马长庚的三子。
“兄弟!”马广军伸出了大手。
“马老板!”刘小兴笑着与马广军握手,再看到马广军身后的苦哥,微微点头致意,对马广军说,“我可是全世界到处找你啊,没想到在爷爷这里碰到你。”
被晾在一旁的老太爷说:“你们还是熟人啊,那行了,你们几个小子谈,我去歇会。”
送走了老太爷,刘启腾说:“昨晚爷爷没休息好。”
马广军埋怨道:“爷爷都快九十了,你也不看好点,要是二叔知道了,还不扒了你的皮!”
刘启腾苦笑一声,他能说什么,总不能当着几个人的面说昨天老太爷去扒刘小兴的老底了吧!
马广军和刘小兴握着的手还未松开,拉着他坐到椅子上,“兄弟什么时候到特区的?也不通知哥哥一声。”
刘小兴心道不知打了多少电话到你公司,都是小秘书接的,不是在首都就是在省城的家里。嘴上客气道:“马老板客气了,我也刚来不到一个月。”
刘启腾插嘴将刘小兴到了特区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激斗光头佬、烟熏豪情大世界再到山上逞英雄,惹得马广军连连咂嘴。
马广军愤愤地道:“现在的小混混都是狗胆包天,有点小钱个个都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当时我在首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也轮不到二哥出手。”见刘小兴诧异的神情,解释道,“我二哥是特区警备司令。”
这就难怪了,刘小兴呵呵一笑,刘启腾说:“三哥,你前头不是让我去你那帮忙吗,要不你跟爷爷说说,从澳门回来我就跟你去。”
马广军眉头一皱,瞟了刘启腾一眼,嘿笑道:“你小子别给我打马虎眼,是不是爷爷要送你去部队?”
刘启腾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默认了。
“你就算了吧,别说爷爷这一关我过不去,就是我爹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刘小兴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他还没有明白为何马广军与刘启腾这般亲热,刘启腾瞧出了刘小兴的心思,既然爷爷单独叫他进了书房,这会即便给刘小兴说说老刘家的历史也无妨。
听着刘启腾的娓娓道来,刘小兴的心里掀起了狂涛骇浪。
刘太爷是刘永福最小的孙子,从小便跟随祖上学武,少时年轻气盛,已是乡里远近闻名的小霸王,不服长辈管教,十五岁时赌气离家出走,走南闯北,浪荡不羁。虽然刘启腾表达的有些委婉,但刘小兴联想到吴成那样子,就自然明白了。
给人看过院、押过镖,二十四岁时在湘南遇到了年轻时的老太太,自作主张成了亲,但仍旧没有回归乡里,因为他在离家时赌气称不混出个天地来绝不回头,在湘南一呆就是十四年,老太爷的大多数徒弟都是在那个时候收的,包括吴成、马长庚、甘茂良等人。
二十八岁时的老太爷仍是湘南一处武馆的师傅,纵然一身功夫远近闻名,日子过得却是勉勉强强,直到革命军北伐时,老太爷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杜玉明。当时的杜玉明不过还是一名营长,但有蒋总司令的青睐,在部队里也是个骄横的主,革命军打到湘南,杜玉明找上了门,从此老太爷做了杜玉明的侍从,吴成也跟了去。
杜玉明逐步做大,直到一方集团军总司令,老太爷也从最初的侍从官一路升到师长,光宗耀祖了一番。从远征军到野人山,从东北到最终被俘,老太爷始终跟随杜玉明左右,被俘的那一天老太爷才发现对面解放军的纵队司令是自己的徒弟马长庚。
也正是马长庚的缘故,老太爷免除了牢狱之灾,回乡隐居,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两个儿子也先后被马长庚安排进了部队。六十年代末的政治风暴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老太爷的老底被红卫兵翻了出来,什么封建余孽、反革命、老特务一顶顶大帽子扣上去,准备拉出去沿街批斗,还是马长庚出面,将老太爷一家连夜搬到了特区。
那时候的特区只是个海边小镇,因为靠近香港有重兵把守,全国都在唱红歌搞串联开批斗,偏偏这里风平浪静,所以老太爷全家硬生生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里,刘启腾感慨地叹道:“我们是靠大爷帮了忙,吴大爷家就没那么幸运了。吴大爷做过团长,打败仗那会也回了老家,运动的时候全家被镇压,只剩下他和他弟弟还有两个侄子,一家几十口都被当成是反革命镇压了。”
刘小兴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些历史中的人物如此相近,心头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
马广军拍拍刘启腾紧紧抓着椅把的大手,“阿腾,那些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等你当兵回来哥哥给你安排,对了,成叔人呢?我给他带了点好东西。”
“大爷的弟弟身体不好,爷爷给他钱去治病,昨天下午我刚送到省城的火车站。”
“哦?还差不差,要是缺了给我说一声,估计成叔老家的医疗条件不好,等他回来我安排,省城还是首都的医院随他挑。”
见刘启腾心不在焉的答应了,马广军抵抵他的胳膊,又偏过头对刘小兴说:“阿腾,阿兴,你们两个猜猜哥哥给成叔带了什么好东西?”
刘启腾和刘小兴同时摇摇头,马广军招招手,苦哥递上黑皮包,从里面掏出几本杂志来,看到上面惹火的封面女郎和“Playboy”几个英文字母,刘启腾顿时张大了嘴巴,刘小兴哑然失笑。
刘小兴这也才知道,吴成即便到了小七十仍旧这么风-流,他是在麻木自己,努力忘记自己的过去,这个老吴也是个苦命的人,得回去和周敏说一声,不能老给人家脸色看,天天在自己耳边扒拉着,要是自己和老吴一样,又要如何如何。
刘小兴还未来得及和马广军说关于步进电机的事情,马广军的大哥大响了,是一家香港的威宝公司打来洽谈地产事宜,马广军和两人招呼一声急匆匆的去了,不过苦哥和另外一个小伙子留了下来,给老太爷看门。
说了会闲话,刘启腾将刘小兴送到门外,刘小兴要开皮卡车回去。
刘启腾得知老太爷要带刘小兴去打拳赛,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本来是要大爷上的,大爷走了我还以为让我上,既然让你露脸,哥哥就不和你抢了。”
听刘启腾这么说刘小兴彻底放下心,想起周敏要搬家的事,问道:“阿腾,你让你那帮兄弟帮我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的,敏儿已经申请离婚了,要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咳咳——”
嘴里叼着烟的刘启腾猛咳一口,醒过神来惊讶地说:“兄弟,你不会真的考虑和她结婚吧?”
“怎么,我还不够严肃?”
刘启腾摇摇头,想要劝解却有不知如何开口。
刘小兴说:“做了就要负责到底,这是我的原则。”
刘启腾升起大拇指说:“难怪吴大爷说你尺寸有度,我学不来,我还不相信呢,这下哥哥算是知道了,这方面我不如你。”
刘小兴呵呵一笑:“那租房子的事?”
刘启腾悄声道:“有现成的,去年有个香港开发商送了三哥一套就在这附近,三哥哪有功夫去住,把钥匙房产证都给我了,爷爷还不知道呢,那是我的大本营。装修现成的,家具电器什么都有,你搬过去就行,等下,我把钥匙拿给你。”
刘小兴目送刘启腾匆匆折回正楼,摇头笑笑,刘启腾再回来居然把房产证也带来了,往坐在皮卡驾驶位上的刘小兴怀里一扔,“哝,就这个本子,既然你决定了,哥哥啥也不说,只有恭喜了啊,这套房子就算是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