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厅内剑拔弩张之际,澳门警察署长亲自带着十几人冲了进来,虽说奥本斯长着一副标准的西方人面孔,却是一名地道的中国通,国语说的十分地道,且没有任何情感掺杂。
“朋友,别在这里闹事,澳门是法治社会,大家千万不要冲动。”
让颂差倍感诧异的是,明明枪口顶在自己的肚皮上,自己更像是受害人,这个黄毛绿眼的警察署长竟然是对着自己说这番话,双手一摊:“奥本斯先生,你难道认为是我在闹事吗?”
刘小兴枪口一转,随手将镶金雷明顿塞在颂差的腰上,一声不吭回到座位上,邵友宝翘起大拇指说:“阿兴,我顶你个肺啊!”又对举着西瓜刀的黑T恤们嚣张地叫道,“家伙都收了,不就是切个西瓜么,犯的着用这么多刀子?我们都是良好市民,别弄得跟人家赌王似的,不然署长大人请你们去喝茶!”
大厅内顿时一片哄笑,黑T恤们收起了家伙,虎视眈眈地看着颂差等人。
奥本斯略有深意地看了颂差一眼,走到老太爷面前恭声说:“刘老太爷,不知道您老在这里习不习惯,晚上我做东,请老先生赏脸。”
晾在一旁的颂差面色铁青,悲愤地看着眼前如同闹剧般的场景,咬咬牙转身出了大厅,离开酒店时吩咐手下去查探老太爷的底细。
然而像老太爷这样的世外高人,澳门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底细,越是如此越是让他感到对手的强大和神秘,购买刘小兴彩头的人已经挤破了赌场,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兑现了两千多万港币,其中一家盛记香港公司一口气赚了一千八百万,让所有人艳羡不已。小市民们哪里知道,这家盛记香港公司是邵友宝社团所有。
看着不断顿兑换出去的彩头,颂差的眼睛都快滴血了,前面二十多天所赚的钱全部贴了进去,这一趟是白来了,反而贴了路费。
守擂的顶尖高手都宣布失败了,拳赛已无比下去的必要,主办方匆匆宣布比赛结束,留下的只有关于最后一场的争执。就在颂差无比恼火的准备离开澳门时,一名声称是挑战方的代理律师找上了门,开口索要二十万美元的最高奖金。
颂差岂是被拿捏的主,满肚子的火气正愁无人撒气,几拳下去将小律师打得都能认母猪做干爹了,这时候英勇的澳门警察出现,给足了赌王的面子,二十多辆警车塞满了一条街,最后澳门博-彩协会不得不出面协助解决,颂差是彻底将刘小兴等人给恨上了……
晚上,酒店大厅内一片欢声笑语,邱友宝在讲述颂差被抓的可怜样,惹得众人不断哄堂大笑,澳门警署已经将颂差及手下列为不受欢迎人群,对于老太爷来说,颂差不过是个提不上马的过眼走卒罢了,他将刘小兴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床头摆着的密码箱掀开盖子,露出整整齐齐花花绿绿的钞票,再抬眼看向刘小兴,丝毫不动声色,不由得在心底暗赞一声。
老太爷说:“小兴,这次你替我出面,让我非常欣慰,这些奖金你拿去吧,是你应得的。”
若说刘小兴不动心那是鬼话,二十万美元按照八七年的汇率就是一百六十多万人民币,足够支撑他来特区的初步计划,而不是到处找人合伙投资,但这钱他不能要,即便老太爷说的诚恳,他的心底考虑的却是坎贝。
“爷爷,坎贝大叔现在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既然你安排邱叔带他去香港,总要有些养老本,年纪大了还要找个菲佣照顾,香港那边物价高,这些钱还是给坎贝大叔吧!”
老太爷笑道:“坎贝我自有安排,你刚到特区用钱的地方还多。你不是准备和阿敏结婚吗,这些钱就算是我的见面礼。”
刘小兴连忙摆手,这爷孙二人的见面礼一个比一个重,如何让他消受得起,他说:“真的不用。钱财是身外之物,我就是在台上走了一圈,没出什么力,这钱我拿着烫手。爷爷您早点休息,我跟阿腾邱叔他们去看看澳门的夜景。”
看着刘小兴忙不迭地出了房门,老太爷喃喃地说:“这孩子——”
老太爷本来的意思也有试探在里头,但刘小兴不为所动,并能考虑到坎贝今后的生活着实让他欣慰,这样的孩子,将来才是做大事的人。老太爷更加坚实了原来的想法,这孩子不去当兵可惜了。
虽稳重但欠缺成熟,虽敏锐但欠缺理性,玉不琢不成器啊!
老太爷倒是忘了,刘小兴今年才十九岁,用他八十七年间目睹风云变幻、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标准来衡量这位年轻人,似乎是有点重,但老太爷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深处对刘小兴的激赏。
次日老太爷与邱友宝坎贝等人在澳门码头作别,坎贝哭得跟泪人似的,老太爷宽慰几句,带着刘小兴等人踏上了返乡客轮。
在回去的路上,老太爷对刘小兴说下个月二十五号家里有大事,让他带着周敏来帮忙,刘小兴悄悄问刘启腾何事,让刘启腾诧异了良久。
因为下个月二十五号是老太爷的八十八岁寿辰,在他的印象中,除去自家人和老太爷的徒弟之外,从没见过老太爷主动邀请人来帮忙的,看来是爷爷想拉刘小兴一把,但话不能说得明白,只是笑着对刘小兴说到时候来了自然知晓。
搞得刘小兴满头雾水,不过既然是老太爷的吩咐,肯定是要慎重对待。
两天犹如两年,周敏就是这样过来的。
每天在家里惴惴不安,刘小兴没有瞒着她,“拳赛”两个字让她心惊肉跳,香港录像带里不是没有看过,那些打黑拳的情景分外凄惨,且很少有拳手能够善始善终,不是当场给废了,就是横死街头,虽然刘小兴一再说保证没事,就当是出门旅游一趟,但心里终归是放心不下,半夜里一旦有了噩梦,抱着脑袋坐在床上就是一夜。
在家煮饭烧菜的时候不是忘记放盐就是做了夹生饭,让老楞吃得龇牙咧嘴,可看到周敏魂不守舍寝食难安的模样,什么话都咽到了肚子里,就算半生不熟或者咸死人不偿命,也咬牙吃了下去,还面带笑容夸赞周敏手艺好。
老楞心底暗叹,村长这鸟毛,自打在香瓜山上开了窍,女人缘就没有断过,好像瓜洼村——不是,是整个兴庙乡的****都让这家伙给踩了。
听到门口的渐行渐近的摩托声,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看着电视的周敏噌地弹了起来,用老楞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到了门前,老楞急忙跟出来看看,刘小兴还没有下摩托,周敏哇的一声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刘启腾看看老楞,两人同时撇撇嘴,又同时扭开了脖子。
“好啦,不就两天时间吗,让我看看,呦,黑眼圈都出来了。”
刘小兴的心头不由得一疼,刮刮周敏的鼻子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看看,我从澳门给你带了什么。”
周敏羞涩地看着刘小兴笑吟吟地缓缓打开黑色小盒子,一对镶嵌蓝宝石的天鹅耳坠呈现在她的眼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甚是耀眼,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
晒在毒日头下面的刘启腾是实在看不下去,不耐烦地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想想老楞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招呼道:“楞哥,跟我出去喝酒!”
老楞答应一声跨上摩托,打趣地说:“村长,外面太阳毒,小两口有话到里面讲啊,我去阿腾那里学气功,晚上迟点回来,别等我了。”
刘小兴笑骂道:“滚吧!”
目送二人离去,刘小兴一把横抱起周敏,周敏搂住他的脖颈,脸庞藏得紧紧,再也不愿露出来了。
第二天刘小兴直接拨了马广军的大哥大,说明步进电机的事情,马广军虽然对这个小小的电机不感兴趣,但还是乐于帮助这个小兄弟,约好时间让他到省城的公司总部面谈,具体的操作由他来安排。
趁着空档,刘小兴帮着周敏转掉三间旅馆变现,又跑了几趟法院,最终还是唐斌松了手,红皮本换成了绿壳本。
在八十年代,离婚的现象并不普及,每一起离婚事件都能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这次市委二秘的离婚更是搞得满城风雨,据说气得唐斌请假在家里睡了三天。
五月底的时候刘小兴带着周敏前往省城,老楞则被刘启腾叫去帮忙卖信息锅,一口莲花落又开始在特区的街头巷尾响了起来,让特区人分外好奇这种北方的俚语唱法,连带着“信息锅”也开始大卖特卖,老楞都开始拿提成了。
马广军的贸易公司设在省城中心诸多行政机关的附近一座大楼内,占据整整两个楼层,分国内国外两大部,走廊信息看板上就能知道该公司的主要生意,不是煤炭柴油便是进口彩电冰箱,人家玩的是高端。
不过马广军对刘小兴还是很客气的,在摆满红木雕塑的宽敞办公室内,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名人字画,还有就是马广军和一些省部级领导的合影。
周敏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小秘书送来的茶水都没敢伸手,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的办公室,有些Hold不住,反观刘小兴倒是气定神闲。
扯了些闲话,一支烟过后,刘小兴把自己整理好的资料递到马广军面前,详细介绍了一遍。
马广军简单翻了翻资料,合上文件夹说:“兄弟你说吧,让哥怎么帮你?”
刘小兴说:“是这样的马哥,内地的知识产权和国际还没有接轨,我想通过你们公司帮我在香港注册专利,然后投资做实体。”
“做实体?”
马广军眉头一皱,他虽然投资了超市、房地产,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做第二产业,来钱慢又费心费力,试着问道:“大概要投资多少?”
“步进电机的生产不需要大规模厂房,大多是流水线,先期投资需要一百万,我主要还是想借助马哥的实力,拓展海外市场。”
“一百万倒不多,不知道兄弟这玩意主要面向什么样的客户?”
“电子产品,比如录像机、磁带机、洗衣机等等。”
“这样啊!”
马广军想了想,突然拍个巴掌说:“对了兄弟,我这有一份资料你看看,是我的一个合作伙伴,准备在我们这设立录像机生产基地,正让我帮忙批地块,你这么一说倒不如你和他们接触接触。”
真是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刘小兴呵呵一笑,连声说好,接过马广军递来的资料,马广军介绍道:“威宝公司和我合作有年头了,信誉还不错,如果你要做肯定会给我的面子,专利的事情我来帮你搞定,你就拿专利入股怎么样?”
“那就谢谢马哥了!”
马广军的面子着实不是盖的,很快与对方联系上了,对方当即派来一名助理协商合作。
当刘小兴在马广军的办公室见到这名助理顿时怔住了,虽然她换上了工作装,马尾辫也散开了,但他还是一眼看出面前这位就是火车上碰到的那名姑娘。
姑娘大方的伸出右手:“想不到在这又碰到你了,你好,我是杨小君,威宝公司徐董的助理。”
坐在沙发上的周敏看看杨小君再看看刘小兴,当二人的手握到一起时,总觉着心底好似堵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