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善被何婉月扔出窗外,落下山涧时。易弦也同时拍马赶到,距马车仅仅只有十步之遥。一见杨善从车窗飞出。易弦并未着急,冷笑一声。搭弓便是一箭,以他的箭术定是不会失手,一箭中地。这一下使得杨善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更快速的往山涧下坠去。眨眼间就沉入黑暗,没了影踪。
看到杨善中箭,易弦也就松了口气。“十步之矢,有死无回。”这就是天下人对他箭术的评价,十步之内的距离在易弦的箭下是必死无疑的,他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壮汉也势必被自己的利箭贯穿,何况这样一个八岁的孩子。
随后易弦快马加鞭,几步就赶上疾驰的马车,将它驱停后下马查看。马车里此时一片血污,何婉月倒在血泊里,在掷出杨善时其便已气绝身亡。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了何婉月的死亡,易弦掉头绝尘而去。母子二人已死,不必再为死人浪费时间,杨承业才是此次行动的关键。
再回到与罗程约定好的地点时,罗程已经等在那里,脚边躺着具尸体,从衣着上看像是杨承业那厮。
“追到了吗?”易弦看到了他脚边的尸体确认着。
罗程踢了踢尸体,“放心吧,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易弦大大的松了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他知道这次的行动损失了多少人手,也知道这次的计划费了多少的精力与资源,如果这样再得不到杨承业的项上人头。那么……“让你的手下提着你的头来见我!”上面那位是这么说的。
“杨福呢?”易弦冷静下来,想起了那个老王八。
罗程有些尴尬的摩挲了下自己的剑身,“让他给跑了,或许是时光返照。给了他主子一掌,借力跑了,我追赶不及……”罗程支支吾吾的解释,悄悄抬眼瞥着易弦的脸色。
此时易弦已经仔细检查了杨承业的尸体,确定其已经死亡,作为江湖中人,小心点并没有什么。此时他心情大好,听罢罗程所言回道:“罢了,杨承业栽了便好。一个小喽啰跑了也就跑了吧,况且他有毒有伤在身,想必也命不久矣。”想起自己射向那老王八的几箭,他自信杨福不死也会成一个废人。
易弦正这么想着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了眼地上杨承业的右臂。猛地愣住了,只感到头皮阵阵的发麻,“杨承业”的右臂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依然是米粒那样的大小,此时已经开始发黑。在黑夜的掩饰中,常人如罗程般便看不到这个伤口,可易弦目力惊人,看的明明白白。他悄悄俯下身再次检查。
“你也太小心了点吧?”罗程看到易弦又俯身,不由得在一边不以为然,不屑地说。
易弦沉默着没有言语,仔细的盯着尸体的右臂。没错!是真的!确确实实是那个伤口,自己给那个人的伤口,不会错的!易弦后退了几步看着地上躺着的“杨承业”,由衷的感到了恐惧。而千算万算的那个人,却没想到,本来天衣无缝的瞒天过海之计,却因为这个为了救他而留下的伤口出卖了他。
“得了得了,别看了。来给咱讲讲那小娘们儿怎么死的,那么一位娇娘,你也真舍得辣手摧花啊。”罗程知道易弦是不可能失手的,想起何婉月那可人的模样,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可惜。
易弦短暂空白的大脑被这几句话叫的回了魂,心中已有定夺,这件事只可天知地知自己知晓,万一走漏了风声……他打了个寒颤,暗下了决心。
站起身来,易弦回头平静了下心情。“没办法,主子吩咐的斩草除根,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快结果了她。来来来,我演给你看。”易弦很自然的取出弓来,没有搭箭,握着一张空弓站在罗程面前,笑吟吟地说。
罗程定睛瞧着,因为弓弦上无箭,他倒也没多做什么防备。
只见那把弓被易弦拉成了满月,他的脸上有些泛红。这一幕让罗程愣了一下,暗暗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还未待他有什么动作,只听“绷——”的一声。
弓弦归位,易弦的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薄汗来。反观罗程,才真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他的额头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血洞,一道鲜血此时才顺着罗程的面庞流下,好不骇人。竟是当场毙命,毫无生息的被易弦这一箭抹杀。
罗程的尸体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脸上有些许的惊讶,或许死前他有惊恐,也有疑惑。可此时他已经变作了亡魂,万念皆休。
“死在‘无影箭’下,也不枉你做个糊涂鬼了。”易弦低声出言,也解了罗程突然毙命的谜题,可惜罗程却是听不到了。
“无影箭”是易弦最近才领会的一招,便是以空弓拉满月,凝内力于弦上外放而出。实际上这一招颇为鸡肋,一是这外放的内力凝箭距离太短,虽然力道刚猛却太过细小。二是这一招太费内力,以易弦的功力此时也有些力不从心,至多拼命放出两箭而已。
而刚才收效甚佳皆是因为罗程实在离得太近也尚无防备,这才落得个惨死当场的局面。
易弦不再去看罗程的尸体,再次俯身仔细观察着“杨承业”的脸部,甚至动手摸了摸这具尸体的面部肌肉,试探他是否是易容。然而这张脸是真的,真真的杨承业!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易弦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割下这“杨承业”的首级,随后将无头的尸体放在罗程的旁边。
“也倒是巧了,恰恰是两个糊涂鬼。倒他娘苦了我,还要我替你们收尸。”易弦自言自语,边掏出火折子燃起了一把火,两具尸体缓缓的被火焰吞噬着。
易弦有预感,这江湖或许要变天了。今日为了自己的小命将错就错放走了一条毒蛇,来日……唉。燃烧的火焰把他的脸庞映的明亮,只见那张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
握了握自己背后的弓箭,易弦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带着首级飘身而去。
这夜,在火焰燃烧殆尽之时再次归于宁静,所有的罪恶也都付之云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易弦正为罗程二人收尸时。杨善却险险的捡回了半条命,不该死的人身首异处,本该死之人却侥幸留命。
原来,在杨善掉下去的山涧中,正好有一条小河。这小河的河岸边因长时间的被流水冲刷,已然成了沙滩软地,上面野草丛生,碰巧做了杨善的软垫。
易弦射出那绝命一箭时,杨善小小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劲儿狠狠地一推,他只感到了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转瞬间便晕了过去。
庆幸的是天无绝人之意,这估摸着五丈高的山崖边上亏是萌发了许多的嫩枝绿芽,虽然不至于接住杨善,但落下崖的他经这枝条托衬,下落的速度减缓了不少,最后虽在半水半沙的河道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倒也庆幸不至于粉身碎骨。
杨善的小命虽是保住了,易弦的红羽箭依然斜立在他的胸前。此时他是奄奄一息。兴许是上游暴雨,河水渐涨,这奔腾的水流托着杨善朝着下游一点一寸的漂去,缓缓地将他带离这是非之地……
太阳荣辱不惊的照常升起,鸡鸣声中,下游、的名唤宛南的一处小镇又开始热闹起来。宛南本就地处偏僻之地,过往行人也少,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也都乐得清闲。
日出东方,远远的走来了一位青衣老道。只见老道须发皆白,及胸的白胡显得甚是潇洒漂亮。唤做老道总感觉甚是不妥,只因此人身着道袍却未束发插簪。披散着灰中透白的发丝,在晨风中迎面而来。
看其须发,这青衣老头想必年纪少说也有个六七十岁的样子,可奇怪的是其皮肤面色却相当紧致红润,甚至与刚至而立之年的酒家掌柜相比也不遑多让。再观其步伐,虎虎生风,全然无此年纪常人的老态。
转眼间,老头已经来到了酒家铺前。年轻的店小二眼尖,一眼瞧见了青色道袍,便知了来人的身份。“老道长,您又来钓鱼啊。今天也还是来壶烧刀子吗?”小二笑着问道,看来也是与老道相熟。
小二说话间,老头已到店内站定。“哈哈,对对对,还是那老一套。”只见他左手拄杖似的将竹制的鱼竿立于地上,一个小小的网兜在鱼竿半中腰挂着,精致干净。他的右手抚着白须,呵呵的笑着。
“等等啊道长,您先坐。我这就准备着。”小二说完开始忙活着准备。
掌柜的闻声出来,一眼便是瞧见立于中堂的青衣老头。“嘿,原来是首阳你这个铁公鸡在这里聒噪,我还道一大清早的是谁光临小店。害得我白欢喜一场。”掌柜的也是熟悉老道的,便开起了他的玩笑。
听闻此言,老头拱手笑道:“掌柜的哪里话,小老儿这是送上门的生意,人说生意来了便是财,掌柜的怎么还讨了个空欢喜?”
“你倒是巧舌会言,虽然你是咱家的老主顾。可每次前来仅要一壶浊酒一碟花生米,实在是吝啬的可以哟。”掌柜的与老头对立而站,出言挤兑着。
老头不仅不恼,反倒笑声不绝。“掌柜的倒是有趣,您这么说想必又是酿了新酒。又开始惦记起小老儿的财囊啊。”说罢朝着掌柜的挤挤眼睛,抚须大笑。
“还是老哥了解我,只可惜我猜这次又是白费口舌,老公鸡也还是只拔一毛。”
“道长,酒菜备好了。”店小二在老道与掌柜的互相打趣时很快的备好了酒菜。
“老哥果然还是这老一套。”掌柜的苦笑着接过酒菜摇摇头,却又回身放下那壶店小二递来的烧刀子。打开台柜旁一口新坛,约摸着打了有二两的酒,重新盖上了坛盖。
“这酒是咱家新酿成的‘桃花白’,算是给老哥个头彩,这顿酒算是我的,权当给老哥尝尝鲜。”掌柜的把酒壶递给青衣老道,大方的说。
老头心里欢喜的紧,不仅为这刚开坛的美酒,也为着这掌柜的豪爽,此刻对的其好感骤升。不过他表面上却是没有流露出什么,只是哈哈一笑:“承蒙掌柜的厚爱,那小老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也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微微一拱手,毫不客气的把酒壶往腰间一别,转身离去。“掌柜的,老朽告辞。改日再叙。”
掌柜的看着老道的背影若有所思,老道不知是何许人也,自几年前似乎就定居在这宛南村附近,然而这附近也的确没有什么道观之类的修行道场。老道的来历不仅是谜,连他的行踪也是有如清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无迹可寻。掌柜的早年也是跑江湖之人,心知这位兴许就是那世外高人,每次也都客气相待。
“山野粗醪洗枯肠,扁舟昏梦了仓皇。观乱世,尽苍凉。尘间哪觅分寸乡。”村外小河旁,老头的歌声响起。他喝着酒再唱上两句,吃几口花生米,那光景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