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从这天起，欣言把自己关在这间房间里，一个人养伤，吃饭，思考。偶尔欣言会独自绕到纪念塔上，一个人站在上面看看君山县城的风景。日子过的很平静，吴雨珊也经常会过来陪陪欣言。欣言脚上和手上的伤，也在一点点好转，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变得柔软起来。
又是一个闷热的早晨，欣言一个人坐在门口乘凉。显梦跟心武和小朱一起过来玩。欣言看见显梦，马上笑了起来：“你个瘟神，今天不用出车？这么闲。”
“是啊，老头子身体不舒服，我一个人开车他又不放心，就休息一天，在家无聊的要死，打了个电话个心武，约到你这儿来了。”显梦扔给欣言一包烟说。
“我说呢。”欣言笑了起来：“到我这儿蹭饭是吧？自己买菜去啊。菜不够。”
“急什么呀，这大清早的。无聊的要死，我们打拖拉机玩吧。”显梦说。
“不玩。还是聊聊天得了，我又不打牌。”欣言说。
“哎呀，不是无聊嘛，又不是赌钱，我们几个人赌什么钱？就打喝水的。三打一，谁输谁喝。行不行？”显梦撺掇着欣言：“你看，我牌都带来了。”
“多大的碗啊？”欣言被显梦逼的没办法，无奈的问欣言。
“就你这儿喝水的碗啊。十分喝一碗。庄家输了不用喝三家的，只喝一家的就行。闲家输了各自输多少喝多少，要不然三下两下就喝饱了，那还玩个屁呀？”显梦说完，伸手把桌子上的碗拿在了手上掂了惦，这个碗少说一次也能装个半斤水吧？欣言心想。
“打吧，打吧。先说好啊，这个我真没打过，别咬着我不放啊。”欣言说完把桌子拉了过来，拿了几个凳子，几个人坐在了房门口。
“怎么会？都说牌旺生手，说不定输的是我们呢。”显梦半眯着眼睛，嘴里叼着根烟，边说着拿起牌熟练的洗了起来。
“我先去打水过来。”心武提了个水桶，跑出去接了一桶自来水，放在桌子边上，把碗扔在了水里。
也是欣言的点背，每次起牌欣言手上的牌都不错，叫了牌却不上牌，每次总是欣言喝水，欣言越输越气，越气就越抢着打，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欣言已经被水涨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正好柳晴雨过来，一看见显梦几个都在，嘻笑着得意的说：“几位哥哥都在呢。正好，省的我一个个打电话。欣言，你今天别做饭了，中午请你们吃饭，昨天晚上我爸爸打牌我做服务工作，赚了不少外快呢。”
“呀，这么好啊？那我可不客气啊。得狠狠的宰你一顿了。”显梦见是柳晴雨，把手里的牌一放：“什么时候？现在吗？”
“对呀。也快十一点了，不早了，欣言不喜欢出门，要不就在楼下吃吧。也方便些。”柳晴雨看着几个人说：“走吧。”
“那行，不打了，走吧，去吃饭去。”显梦听说有饭吃，马上站起来说走就走，他把牌往桌子上一扔，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们先下去吧。我水喝多了，肚子撑死了，先上个厕所，我后面就来。”欣言一站起来，就觉得肚子里撑的慌，有点站不稳的感觉。
“那行，我们先下去，欣言你后面下来，我顺便叫一下子言。”柳晴雨对欣言说了句，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往楼下走去。
卫生间在欣言住的房间边上。单独盖的，有点简陋。欣言见几个人走远了，就关了房门往卫生间走去，准备上个厕所就下去吃饭。才走两步，欣言就感觉到了不对，他觉得自己走路走不稳，头发晕，尤其是外面的太阳，欣言感觉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所有眼睛能看到的东西都在脚下飘荡。欣言赶紧伸手扶住了墙----他的心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手边就是墙。谁会想到喝水也是能喝死人的。欣言心里知道可能是跟刚才喝水喝多了有关系，但他想不到会这么严重。欣言几乎是一步一挨的走到了卫生间里，他觉得自己很想尿，可就是尿不出来，欣言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重，他本能的把裤子拉链拉了一下，想转身往后走，才这几分钟的时间，欣言打起了哆嗦，浑身发冷。扶着墙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扶着墙还没走两步，顿时眼前一黑，一跟头栽在了地上爬不起来。
“欣言搞什么呀？上个厕所也这么久？真是懒人屎尿多。吃饭都不愿意吃了。”显梦拿着菜单翻来覆去的看着，嘴里责怪着欣言。
“你说的倒是轻松。换作你喝三十几碗水试试？你看欣言那么瘦，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喝下去的。”心武接过显梦的话说。
“我都尽量少打一点，显梦你还说我碗里的水少了呢。欣言的性格我们都知道，死不服输，你越是让他别喝，他越要喝。他哪怕是在我们面前也是这样。”小朱看着显梦说。
“真的假的？喝了三十多碗水？我怎么没注意。”显梦听说欣言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喝了三十几碗水，打死也不相信，头摇的像拨浪鼓。
“真的，骗你干嘛？水都是我打的，我都数了的，你没看见吗？那么一大桶水，晴雨来的时候都没有多少了，真服了他了。”心武见显梦不相信他，有点不高兴的说。
“哎呀，不管了，喝了那么多不也没事吗？你看欣言平时喝酒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喝点水算什么呀。没事。妈的，那小子，跟女孩子一样，搞这么久还没下来，一会儿菜都凉了。子言，要不你上去看看呗。”显梦有点不耐烦的说。
“行，我上去看看，让他快点，我早餐都没吃呢。饿死我了。”子言痛快的站了起来，朝欣言住的地方走去。
“下次再也不这么打牌了，你看欣言喝水的那样子，最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喝，脸色惨白惨白的，好吓人。我都有点害怕。要不是晴雨过来，估计他还得喝，明知道他不打牌的。”小朱嘟囔着说。
“哎呀，下次不打就是了，烦不烦？”显梦白了小朱一眼说，小朱看了显梦一眼，不说话了。
“欣言，欣言，快点啊，等你吃饭呢。”子言站在欣言的门口，边敲门边叫唤欣言，叫了几声没反应，门又打不开，以为自己跟欣言走岔了，又朝饭店里走去。
欣言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子言在叫他，但他的意识模糊，虽然觉得自己答应了，可是声音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他想扒着墙角的边沿自己站起来，可是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了两下又倒在地上，欣言现在感觉自己的脸都肿了，眼睛也睁不开，还有手上身上开始出现大面积水肿，皮肤就像是透明了一样。他浑身发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凉到了骨头里，可是额头上又在发烫，而且烫的厉害。
“欣言呢？他还没好啊？属牛的吧，一泡尿这么长时间？”显梦见子言走了进来，张嘴调侃到。
“他还没下来吗？可他房间门是锁着的呀。我还以为他走别的路下来，跟我走岔了呢。”子言有点惊讶的问。
“怎么可能？这条路是最近的一条路，你也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你不知道啊？怎么可能近路不走走远路呢，欣言傻呀？这么大热天的。”心武摸了摸脑门子上的汉，抢白了子言一句：“这混小子，一会儿过来了不得好好灌他几杯。”
“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我们下来的时候，欣言说上个厕所就下来的，总不能上个厕所上四十分钟吧，牛也没这么能拉呀。再说了，就算是走别的路也早该到了的呀。”小朱心神不定的说。
“要不去我们再上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呢？”柳晴雨听小朱这么说，也不安起来，站在旁边说。
“那行，去找找他。子言，你跟小朱走另外一条路，就是能走到我家的那条小路，我跟显梦走原路回去看看，晴雨你在饭店里等我们，我们一会儿下来，你让饭店里暂时不要炒菜了，免得到时候都凉了。”心武对几个人吩咐着，脸上看起来也有点紧张。
“哦。要是没看见我们就下来了哈。”子言说着带了小朱从另一条小路往回走，心武一拉显梦：“走吧，上去看看。”显梦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跟着心武上去了。
“欣言，欣言。”心武一到门口就叫了起来，见没有回应，挠了挠头想了想，径直往卫生间那边走去，刚一转弯，就看见全身水肿的欣言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一下子慌了神：“****，显梦，欣言在这儿。”他对显梦叫了一声，冲到了欣言的面前，显梦听见心武叫他，也跟着几步跑了过来。
心武把欣言抱在怀里：“欣言，欣言，听见我说话没？我是心武。”心武把欣言的脸拍打了几下，伸出大拇指，使劲的掐着欣言的人中。
“嗯。”欣言头轻轻的摇了一下，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感觉很痛苦的声音，其实欣言能听得见，就是眼睛睁不开。
“欣言的额头好烫啊，像是发烧，你看他身上，全部都肿了，皮肤上一按就是一个洞洞，又弹不回来，好像是皮肤完全没有了弹性一样，可是身上又是冰凉冰凉的。”心武慌张的对显梦说。
显梦看着欣言的样子，彻底吓傻了，他看着躺在心武怀里的欣言不知所措，白痴都知道一定是跟刚才打牌喝水有关。
“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把门打开，把欣言先弄进房间里去。”心武见显梦完全吓傻了，对着显梦大叫了一声。
“哦哦。”显梦这才反应过来，从欣言的手里拿过钥匙，把门打开，一起帮心武把欣言抬到了床上。
“冷，好冷。”欣言已经开始冷的牙齿打颤，嘴里使劲的蹦出几个字来。
“欣言说冷。快点找找有没有盖的什么东西。”心武回过头对显梦说。
“哦哦。”显梦吓的只知道哦哦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房东存放在房间的被子，三下五除二的撕开了上面包着的袋子，手忙脚乱的盖在了欣言的身上。
“冷，好冷，好冷。”欣言的牙齿咯咯作响，在被窝里不停的发抖，嘴里喃喃自语。
“显梦，不够，欣言说冷，说冷啊。快点找盖的东西，快点，快点再找找。”心武自己现在也慌了，转身对着显梦又大声叫了起来。
显梦见角落里还有两床被子，拿了过来，都拆开盖在了欣言的身上。两个人手足无措的看着躲在被窝里不停颤抖的欣言，他们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么大热天的八月，一个人身上压着三床被子还会说冷。
“欣言怎么了？啊？怎么了？”小朱和子言也走了进来，看见欣言的样子，都吓坏了，冲到床边抓着欣言的手问。
“可能是水喝多了，你看他整个人身上都是肿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眼睛都睁不开了。”心武对小朱说。
“我家里有桐油，我妈妈说桐油只要喝一点会让人吐的很厉害，要不我去拿点给欣言喝，看看能不能让他把水吐出来，这样可能会好受些。”子言看着显梦说。
“那你快去呀。看着我干嘛？”显梦对着子言大吼到，几个人现在真的是彻底慌了神，没有一个人想到送欣言去医院。
子言撒腿就跑，没几分钟，子言提着一小瓶桐油喘着粗气跑了上来，小朱把欣言扶了起来，半靠在自己的身子上，显梦拿出一个大一点的勺子，倒了一大勺桐油，心武捏着欣言的鼻子，子言拿过一根筷子横在欣言的嘴里，显梦一咬牙，把一勺桐油倒进了欣言的嘴里。小朱身子往后靠了一下，桐油顺着欣言的喉咙流了下去。
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钻进欣言的喉咙，顿时嘴里又麻又涩。欣言觉得一阵恶心，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接着干呕了起来。
“有效，有效，子言，快把垃圾桶拿过来，欣言要吐了。”显梦见欣言要吐的样子，马上对子言喊到。
子言刚把垃圾桶放下来，欣言就趴在床沿边上哇哇吐了起来。桐油混合着胃酸的味道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里。
欣言其实心里是非常清醒的，虽然他的意识很模糊。他只是睁不开眼而已。他努力的想自己胃里的水多吐一点出来，可是时间还是晚了一点，水份已经进入到身体里，而不是胃里，纵然如此，吐完之后的欣言还是觉得好受了一些，显梦使劲的帮忙拍着欣言的后背，直到欣言吐出来都是淡绿色的胆汁，这才把欣言轻轻的放在床上，帮欣言把身上的三床被子都盖好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嘴里喃喃自语的欣言，不知如何是好。而欣言在被窝里，依然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在冰窖里，完全凉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