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的时候,核桃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她悄悄走到盼儿床前蹲下身子,轻轻推了推盼儿说道:“盼儿,盼儿你睡了吗?我给你带了糯米糕回来,快起来吃吧!”
盼儿此刻把脸埋在被子里,佯装睡着了。她不是不想起来吃,而是怕一睁开眼睛会吓坏了核桃。
“盼儿,盼儿!你听到我说话吗?你不饿吗?”核桃又叫了几声,见盼儿毫无反应,只好作罢。核桃把糯米糕放在房间中央的桌上,自己也爬上床睡觉去了。盼儿待核桃床上传来轻微的鼾声,知道核桃已经睡沉了,自己蹑手蹑脚起了床,两只手捂着屁股慢慢移到桌前。盼儿抓起糯米糕,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子里,一时被噎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盼儿填饱了肚子,觉得浑身舒坦多了,更重要的是屋里此刻又多了核桃,盼儿心里变得踏实而温暖,爬上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核桃正睡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核——桃!核——桃!”
核桃睁开眼睛一看,屋子中央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是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披头散发,低垂着脸,面部被头发遮挡着,看不出面目。白衣女子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频频向核桃上下摆动,一声声缓慢而凄楚地地叫着“核桃”。
“你……你你是谁啊?”核桃坐起身子,胆战心惊地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核桃。”白衣女子极其缓慢地说着话,同时将脸抬了起来。
“巧,巧,巧莲姐姐!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核桃看到了白衣女子那张惨白的脸,认出了这不是别人,而是几天前已经病死的巧莲姐姐,顿时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半,舌头不利索了,小腿也直发抖。
“我死于非命,阎王爷也不收我,我只能当个孤魂野鬼,四处流浪……我死得好惨呐……唔唔唔唔……我是被那些臭男人害死的……我不想死啊……”白衣女子边说边哭了起来,那哭声凄厉悠长,令人毛骨悚然。
核桃听着巧莲哭,心里害怕极了。平日里,自己是最喜欢巧莲姐姐的,可现在见到她核桃却除了害怕,还是害怕。核桃裹紧身上的小被子,紧贴着墙缩成一团。
巧莲站起身哭着走到自己床边,一下子发现了床上熟睡着的盼儿。
“她是谁?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巧莲一字一顿的问着,语气中带着不悦,一只手缓缓向盼儿脸上伸去……
核桃见状,顾不得害怕,一下子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抓住巧莲伸出去的那只手,大声乞求道:“她是盼儿,是我的朋友。求求你别伤害她,是李妈妈让她睡你的床的,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啊!”
巧莲停了手,转过脸看着核桃眼泪汪汪地说道:“核桃,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寂寞啊!不如你来陪我吧!我们一直作伴好不好?”
“啊!不……不不不……不要啊……巧莲姐姐,我不想死!你放了我吧,你要找,就去找李妈妈算账,是她害死你的!”核桃惊恐万分地说着,窗外突然打起了雷,一道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照亮了巧莲那苍白而毫无表情的脸。
核桃发现,巧莲的一只手被紧握在自己手里,那手腕枯瘦而且冰冷,在闪电的照射下,居然还看到五个手指尖正向下滴着血。
核桃猛地甩开巧莲的手,坐在地上向后倒退着逃跑,巧莲一步步逼向她,口中不停地说着:“核桃……核桃你别走……你下来陪我吧……快来吧……我很孤独,我死得好冤呐……”
核桃退到了墙根,已经没有了退路,看到盼儿仍一动不动趴在床上睡着,核桃急得大哭着叫喊:“巧莲姐别抓我!求求你了!盼儿,盼儿!快醒醒!快来救救我呀!”
核桃的脖子被巧莲沾满血的手一下掐住,核桃想叫却再也叫不出声,用力想去掰开巧莲的手也是白费工夫,巧莲的手像铁钳一样结实有力,核桃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巧莲的对手。渐渐地,核桃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嘭”!的一声,核桃从床上掉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醒了。
“哎哟,好疼!”核桃揉着胳膊,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既然还知道疼,证明自己还活着!核桃抬起头,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屋里并没有巧莲姐,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罢了。
“核桃,你怎么了?”盼儿趴在床上,侧着脸问核桃。
“没什么,哎哟……就是作了个噩梦,摔得我好疼!”核桃揉着屁股回答。
“你梦见什么了?”盼儿好奇地问道。
“有点可怕,我梦见巧莲姐来找我了,还说要带我走,吓死我了。”核桃心有余悸地说着,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下去。
核桃放下茶杯的时候,看见原本在桌上用油纸包着的糯米糕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空油纸!
“哎?上哪去了?”核桃在桌上找着,又弯下腰在桌子下面四处找。
“什么东西丢了?”盼儿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真奇怪,我昨天晚上明明在厨房里给你拿了两块糯米糕回来,就放在这桌上,怎么没有了?真是怪事!”核桃挠着头,一脸不解地说道。盼儿看核桃到处找糯米糕,却不敢说出真相。
核桃找了半天,未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猜测道:“难道都叫老鼠吃光了?该不会是……巧莲姐?……我的妈呀,不会昨天晚上真的是巧莲姐来过了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别再让巧莲姐来找我了,我可没害过人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盼儿看着核桃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惊恐万状地求着菩萨,觉得样子很滑稽,忍不住掩着嘴偷偷地笑起来。
“嘭嘭嘭!”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来啦!来啦!”核桃答应着去把门打开。
云婶站在屋子外面,手里端着一只托盘,盘子里放了一碗粥、一碟咸菜和两只高脚馒头。云婶走进门看了一眼核桃,边走向盼儿的床边,边嘟囔着:“死丫头,都日上三竿了,还没梳洗起床,真是懒骨头!”
核桃扁着嘴说道:“昨晚忙到二更天,累都累死了!云婶一早就睡了,哪知道核桃的辛苦!”
云婶听核桃顶嘴,斜了核桃一眼,核桃立刻低下头,不敢作声了。云婶转过身,核桃又趁势在云婶身后作了个鬼脸!这一切都被盼儿看在眼里,刚想发笑,看到云婶那张冷脸,赶紧收起了笑容。
云婶立在盼儿床前看了看,把托盘往核桃手里一塞,一只手揭开盼儿的衣服,另一只手拉下盼儿裤子检查着盼儿屁股上的伤。盼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都结痂了,很快就好了。一好就给我下地干活,别想学那死丫头偷懒!”云婶说着,用右手食指在核桃头上狠狠点了一下。
“哎哟!”核桃被云婶这用力一戳,人向后急退了好几步,差点把粥弄翻。
“你把这粥给她喝下去。明天开始让她自己起来吃饭,别指望我天天来这儿伺候着!你们俩都听见了没有?”云婶凶巴巴地对盼儿和核桃交待着。核桃立刻点了点头。
等云婶从房里走了出去,核桃把门关好。神气活现地在盼儿床边叉起腰阴阳怪气地学云婶说话:“都结痂了,很快就好了。一好就给我下地干活,别想学那死丫头偷懒!”核桃说完,也用右手摆了个兰花指的造型,对着身边的空气用力一指,盼儿躺在床上看核桃表演,格格地笑着。
“这老太婆一把年纪了,都嫁不出去,一定是因为她太凶了!把男人全吓跑了!”核桃噘着嘴说道。
“云婶从来没有嫁过人吗?”盼儿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呀。她那么凶,谁会喜欢她呀?这美人关里的姐姐们也都怕她,大家都在背后叫她母夜叉!”核桃边说着,边舀了一勺粥,喂进盼儿嘴里,又接着说道:“云婶不但凶,还爱嫉妒人!哪个姐姐受人欢迎,客人多,她就对哪个姐姐可厉害了!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是要把人吃掉,可吓人了!”
“美人关里真的有很多美人吗?”盼儿又问道。
“有呀!美人关里的姐姐们都可漂亮了,等你能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会看到她们的,粥快凉了,快喝吧!”
盼儿不再说话,一口口喝着粥,盼儿觉得自己虽然被骗卖到了这里,但能遇上核桃这样的好朋友,是不幸之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