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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谁的仙子

林莞便住在了妙春堂,由素元亲自给她行针。

针灸的过程很痛苦,素元说行针会有不适,果然不是大话,行针的时候,针刺进头部的穴位时,竟是像被蚂蚁钻进脑中一样,倒不是疼痛,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但是每次行针过后,林莞便会想起一些记忆来。如此下来,不到半月,林莞便已恢复了记忆。

尹慈几乎每日过来看她,给她带一些医者用的养生之物,林莞心下便愈加喜欢这个长相清俊心思单纯善良的年轻大夫。

可是随着记忆的恢复,林莞想起了吕野。她也曾经觉得吕野,那个饭量极大个性又大大咧咧的男子,曾经整日给她带小说册子的男子,最后要背叛她,最后要杀她的男子……那时候,吕野也像尹慈一样整日给她送东西,她也是极为感动。

只是结局瑟然罢了。

况且尹慈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人,不应该搅合进她一团糟的生活里,她的生活,即将,或者已经进入了一种刀光剑影之中。

于是林莞开始婉言谢绝尹慈的礼物。林莞并不是神经大条之人,相反,她有着比其他人都透彻的眼睛,她觉得,尹慈对她是有好感的。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经常光顾妙春堂的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唤作闵恩慧,是个官家千金,身份高贵,又长得漂亮,几乎天天往妙春堂跑。原因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为了见尹慈。

这个八卦是林莞恰巧看见闵恩慧与尹慈说话之后,问了尹慈的一个师弟才得知的。

尹慈是个孤儿,由他的师父素元抚养长大,虽然年纪小,但是博览医书,深得素元的真传,对医术很有些见解。素元大夫在叶城威望极高,从来不到外面出诊,想要找素元大夫看病,便只得亲自来妙春堂。某日,闵恩慧来妙春堂请素元大夫看病的时候见着了尹慈,对清俊的尹慈一见钟情,以后便日日跑来妙春堂,只为见尹慈一面。

听来这个故事,倒是与吕野的情况有些相似。从此,林莞便不敢再收尹慈送的东西了。她经不起一再的背叛。且不说杀玉玲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清醒的又像是不清醒,就像那晚面对敌国的追杀之时那些蓝色火焰一样,明明是她所为,但是却不受她控制。而且就算是她杀了吕挚爱的玉玲儿,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玉玲儿让她的爹爹魂飞魄散,她便杀玉玲儿。只是玉扬玉姑对她有恩……想到这里,林莞便有些心酸。她无法容忍自己的爹爹被人害得魂飞魄散而坐视不理,又不想当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幸好,她丧失理智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否则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便会觉得无比为难。或者还是会选择当一个忘恩负义者吧,因为在她心中,爹爹比她自己还要重要,为了爹爹不明不白地魂飞魄散,当一个忘恩负义者有算得了什么?

但是吕野却毫不犹豫地要杀她。就是说,林莞在吕野的心中,恐怕是连玉玲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吧。所谓的友情,在爱情面前根本一文不值么?现在她唯一敢相信的,就是柳扶风。她们知晓彼此所有的秘密,彼此掏心掏肺,在燕回山,柳扶风是她唯一的依靠。

还有白慕辰。

白慕辰带给她的记忆很不真实,但是出奇地美好。白衣玉颜,那样完美高高在上的慈悲之人,仿佛是她贫瘠的人生中最美的怀想。

这一天尹慈又给林莞带来了一些小红枣,说是女子拿来泡茶喝是极好的。林莞一边为这样的尹慈感动,一边又告诫自己不要忘了曾经的教训,不要忘了吕野,便硬着心肠拒绝:“尹慈,这些我真的不能要。你偷偷帮我付了药费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林莞在永安镇的时候就已经是身无分文,这次来叶城看病也并没有银子,尹慈知道之后很大方地偷偷帮林莞付了银子,甚至还托人买了新衣裳给林莞,生怕林莞在妙春堂过的委屈。林莞不是铁石心肠,尹慈对她百般的好,她又怎么会不敢动。

被婉拒几次之后,尹慈也看出了林莞态度的转变,终于忍不住问林莞:“林莞,你,你恢复记忆之后是不是想起了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便要离我远远的?”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耳朵都红了,那表情确实带着点坚决的味道。

原本林莞是不愿意将自己的过去告诉这里的医者的,他们的世界是这么的单纯美好,可是看到这样的表情,林莞突然就心软了,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都不起作用了,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心上人,只是……”

“只是什么?”尹慈听林莞说她并无心上人之后眼中亮起一丝希冀:“我不过是想要对你好罢了。”清俊白皙的脸还带着红晕,明明是名医的传人,医术精湛,此刻却像是一个不更世事的小男孩,低声下气,只是想要对她好罢了。

“尹慈,我的世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单纯。”有杀戮,有背叛,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林莞低头看了一眼她别在腰间的香囊,她已经习惯了要把这个装着魂魄的香囊带在身上,她已经缺乏安全感。如果没有猜错,剩余三片桃花瓣,就是阿娘还有管家和慕容卿卿的魂魄。她只剩下一个阿娘,她已经没有爹爹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只是一个大夫,我只是想要对你好罢了,难道这也不行吗?”

“你的生活这样单纯美好……”你甚至永远不会接触到鬼怪的世界,而我,也许明天就会被诛杀,我怎么忍心毁了你的生活。

“林莞,你不要想那么多,不过是几个小红枣罢了,又不值钱的。你若过意不去,以后便帮我一起去采药吧。”尹慈突然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不给林莞拒绝的机会,递给林莞一个纸袋的小红枣,转身走了。

林莞拿着纸袋,看着里面的小红枣,颗颗大小均匀,颜色红润,无一点瑕疵,分明是精挑细选过的。

或许她并不是来不及拒绝,而是心中也有希冀,她也想要被人捧在手心,也想拥有一些东西,也想过单纯温馨的生活。

她,也想幸福啊。

.

胡思乱想一夜之后,第二日,尹慈又过来寻林莞,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裳,背着一个竹编的箩筐,俨然一个穷苦采药人的样子,与他平常白衣清俊的样子很不同,却又自然无比,想是采药这种事他做了许多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笑容格外温暖:“林莞,我们今日去采草药。妙春堂的几种草药不够用了,需要补给。”

林莞愣了愣:“好啊。”林莞习惯性地回屋里拿剑。

林莞住在这里没有用过剑,以至于尹慈一直没有见过她拿剑的样子。初次看到林莞手里的剑,尹慈似乎诧异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依旧笑容温和:“你会剑法?我也喜欢武术,但一直没有机会习武。”

林莞定定地看着他自然的笑容:“我以前是修行之人,杀过妖,也杀过人,有仇人。”她唯一杀过的人,就是玉玲儿。她的仇人,便是曾经的燕回派之人了,

出乎意料,尹慈没有害怕,反而露出心疼的表情:“你一个女孩子,这些年过得不好吧……”

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林莞突然觉得眼睛干涩:“有吃有喝,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去哪里采药呢?我并不识得草药。”

“去岐山,一直往北走就到了。不识得草药没关系的,我教你便是,草药很好认的。”说完尹慈便打算出发,走了几步,发现林莞没有跟上,便诧异地回头:“怎么了?采药是有些辛苦,如果你不想去……”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林莞的剑悬空,而林莞已经站在剑上了。

林莞看他诧异地长着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上来,我带你去,你给我说怎么走便可。”

尹慈小心翼翼地踏在剑身上,努力保持平衡,还是忍不住有些不稳,惊奇道:“修行之人都是御剑而行吗?那岂不是跟神仙一样?”

“修行的目标,就是为了成仙。你扶着我吧,不要害怕。”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是仙子呢。”

尹慈站在林莞后面,她没有看到他红红的耳根。

到了岐山之后,两人很顺利地采了许多草药,眼看着采到的草药越来越多,尹慈为难起来:“林莞,你可曾学过变幻?比如把这根草药变成一个箩筐……”

林莞无奈地摇头。之前他们御剑从叶城上方飞过,惊动了许多街坊,尹慈本来就站不稳,见大家吃惊的样子,一个激动,背着的箩筐就掉了下去,所幸箩筐没有砸到人,不然就罪过了。真是个呆子,林莞笑起来,线条温柔,眼睛弯弯。

尹慈呆呆看着林莞的笑容:“你笑起来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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