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站在过去门口的时候,蒋牧站到一边抽烟去了,杜微微微闭眼,继而睁开眼睛。对蒋牧说了一句我先进去了就钻进了过去。
过去的变化不太大,七七曾经唱过的唱台还在,只不过上面的人换了好几拨,年少轻狂的音乐男孩,流浪的中年大叔,酷潮装扮的情侣,但唯一不变的,是唱台上的那一把木吉他,杜微知道,那是七七当时留下来的,蒋牧没有带走。
杜微想,或许他一直在怀念那个人吧。
蒋牧进来的时候,杜微早就坐在吧台上要了一杯酒,蒋牧知道,杜微的酒量很好,随便喝喝是不能把她灌醉的,但是蒋牧也知道,杜微不开心的时候,一罐啤酒,她都能喝醉,然后独自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哭。
蒋牧知道,一直都知道。
“蒋牧,我要去杭州了,新年过后,公司外派,希望我去杭州的总部学习。”杜微的声音不似旁的女孩带着娇软或者清脆,她的声音,带着丝缕的嘶哑,杜若离开后的一年,杜微迷恋上了抽烟,一根一根,有时候比他的烟瘾都大,她抽烟的样子蒋牧见过很多次,微微仰着脖子,眼睛微眯着,嘴唇换换吐出烟圈的时候,蒋牧竟然想到的是媚视烟行。但是这些杜微不知道。
蒋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眼睛看着杜微,里面有情绪在发酵翻涌。
“杜微,为何一定要去杭州?”不是还有个外派就是在临市吗?
杜微的公司有几个同事是蒋牧店里的常客,有一次她们来做发型时,随口说起,蒋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玩手机,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将她们所有的话语都听了进去。
“蒋牧,我想去看看南方真的那么温暖吗?”蒋牧,我想去看看姐姐,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来宿城看过我们,她难道忘记我们了吗?
还有蒋牧,我想去看看七七,我想知道她还在不在唱歌,我想告诉她,你很想她,一直都在想她。
“杜微,你姐姐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她,我表哥一直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呢,她的...父母对她很好。”
杜微上大学的时候知道了杜若离开的原因,她很久都没有说话,坐在过去的吧台边,静静的看着唱台上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唱《一如年少模样》,“一如原谅一如年少时模样”,许久,她对着蒋牧说:“蒋牧,这一辈子,我再也不想听见过于她的任何一句话。”
杜微说到做到,删除了手机里所有关于七七的照片,拉黑微信QQ,删除电话号码,就连七七送给她的那本小说也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们曾经那么好,杜微很喜欢七七,她说唱歌的七七很漂亮,像是在暗夜里起舞的精灵,杜微是真的喜欢七七,因为七七会弹吉他,那个女孩子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带着杜微不曾有过的张扬,就那样成了七七最想变成的模样。
杜微总是在七七唱歌的时候拍很多照片,然后等七七走下台的时候拿给她看,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讨论哪一张好看,蒋牧只能坐在那里一杯杯的喝着果酒。
所以杜微说她不想听见关于七七的一切,蒋牧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她,只是杜微却开始发呆,有时候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杜微盯着他的脸失神漫漫,眼神透过他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蒋牧,我只是去外面看看,我会回来的。”父母都在宿城,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怎么会弃城而逃呢,何况,你还在这里。
“杜微,南方没有你想的那么温暖,就如宿城也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冷。”
杜微离开的那一天,是蒋牧送她去的车站,杜微不让父母送行,强制性与他们在小区门口分别,杜微说她会经常回来,只是半年而已。
杜母早就湿了眼睛,杜微突然有点后悔了,但是她不想自己日后后悔,所以她必须去。
离开的那一日漫天大雪,很大,宿城的冬日真的很爱下雪,所以杜微觉得,这一辈子,关于宿城,她爱上的是漫天的雪和昏黄的街灯。
蒋牧站在候车室,看着杜微,短发从黑色的粗线围巾里冒出丝丝缕缕贴在脸上,他伸出手勾到她的耳后。
“杜微,我等半年,只等半年,半年之后,我去杭州接你吧。”
蒋牧的话让杜微瞬间湿了眼睛。
蒋牧啊蒋牧,你可知,从小到大,我等了你多少年吗?但是,但是....
杜微坐上去往杭州的动车,一路向南,到达杭州的时候是晚上,走出列车,迎面扑来的冷气不禁让杜微打了个冷战,原来,南方的冬天这么的冷。
杜微在杭州很快适应了工作,每日匆忙充实,只是她每次打开订票页面的时候,上海两个字又变成了空白。
杜微是在春节前夕去的上海,杜若的具体位置她早就在杜若寄回来的每一个快件上抄下来,所以当她站在杜若生活的小区门口时,迎面而来的杜若脸上有的不仅是惊讶,更多的是眼泪。
杜若拉着杜微进了房间,一路上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杜若牵着杜微过马路时一样。
杜微不说话,看着杜若站在一对中年男女面前说微微来的时候,杜微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瓣。
杜若说,微微,不是我狠心不来看你,只是我害怕我回宿城之后我就不想再回来了,我从小在宿城长大,父母待我疼爱无比,我不敢回去,是真的不敢回去。
杜若说的杜微都知道,杜若每日都会和父母通话,雷打不动,经常会寄一些东西回宿城,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她也会及很多照片,都是她在上海的生活,这些,杜微都知道。
杜微在上海呆了两天就回去了,杜若的父母对杜微很好,一遍遍的说杜父杜母对杜若的照顾和养育,他们去过宿城好几次,每次都会带很多东西,住一晚就离开,杜微就会去蒋牧的家里借宿。
她和蒋牧从小就认识,所以每次他们去宿城,杜微就会消失两天,窝在蒋牧的家里看一天的电影,蒋牧总是买一包零食让她打发时间。
杜微知道,她只是还不曾长大,不曾放下。
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杜微没有见到七七,杜若说七七两年前去了国外,和她的男朋友,那一刻,杜微想到了蒋牧的侧脸,莫名心疼。
杜微是在除夕前两天回的宿城,父母早就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她,回到家便是热腾腾的暖气和她最喜爱的食物,不到半个小时,蒋牧便敲开了门。
蒋牧说出去走走,杜微回房换了一件墨绿的大衣,搭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就跟在蒋牧的身后出去了。
宿城一般不会在除夕前下雪,杜母曾经说,宿城是个有灵性的城市,它知除夕前会有很游子急切归家,所以它从未阻挡过他们的脚步。
杜微觉得母亲说的好像并未有什么不妥,只能应着笑了笑。
“杭州好吗?”
“恩,还不错。”
“杜微,七七打电话给我了。”
“蒋牧,七七,七七...”七七她喜欢了旁人。杜微不说话,看着远处的霓虹灯,眼睛酸疼。
“杜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七七出国了,和她的男朋友,这些表哥都给我说了,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只是杜微,是你当初说不想听见关于七七的任何事情,所以我才避免了她的所有,但是不代表你可以歪曲我的心意。”
杜微不说话,只是看着蒋牧,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形成一个念头。
“我等半年,只等半年,半年之后,我去杭州接你。”
那一刻,杜微全都明白了。
蒋牧看着眼前的女孩,从他记事以来,她就存在在他的记忆里,关于爱情,或许在很早以前就发芽了,所以他才会跟着她一遍遍翻墙逃课,才会清楚他的所有喜好,所以当酷似杜若的七七出现时,才会有了不妙的感觉,所以才会每次她试探性的提起七七的时候,他总会自己生闷气,却不知该怎么明说。
“蒋牧,我曾经偷偷的说过喜欢你。”
“是啊,我知道,你不仅偷偷说过喜欢我,还偷亲过我。”
那一年,最炙热的夏天,穿着校服的杜微去找蒋牧的时候,蒋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教室里空无一人,杜微被班主任叫去指导投稿方向,蒋牧留下来等她,少年的脸上浅浅的打着傍晚的余光,看起来很温暖,杜微鬼使神差,偷偷的弯腰,就那样将唇瓣印在了他的脸上,因为太过紧张,所以错过了少年微动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