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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幕 降世(1)

医院,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察到心底的不安,泛起的凄凉,也觉得寒气攻心,在这即将令人窒息的空间内,手指也不自觉被冻僵。

“啪嗒。”窒息的安静中,手术室的门被人重重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一脸的疲惫,从手术室里走出,他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轻轻摘下口罩,泄出一声沉重叹息。

他略带忧伤的目光射向角落里一个卷缩着的纤瘦身影,轻声道:“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抢救无效,已经确认死亡。”

死亡……

阴暗角落里的身影猛然站起来,冲到医生面前,一双通红且浸满泪水的眸子瞪得大大地看着医生,不敢相信地抓着医生的手臂摇晃:“死亡?确认死亡?”

“是的。”医生沉重颔首。

那身影仿佛突然间遭受了沉重的棒击一般,摇晃踉跄一下几乎站不住。而泪水,已无声溢出眼眶,顺着白皙消瘦得几乎透明的脸颊滑落到下颚,滴落,在冰冷的地上溅开。

死亡……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冷冰冰的词现在离她这般的近,近的她浑身冷透,心跳几乎停止。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她记得,昨天她还好好的,还听到她打电话给自己问她何时回来,还在说她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很寂寞,想念她了……为什么才一天,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她一步趔趄,差点就要摔倒,医生眼疾手快,伸出手去扶住这个此刻看起来孱弱得令人心疼的女孩,可她早已更快地扶住了一边的墙壁撑住无力的身子,无声泪流。

为什么……要弃我而去?为什么要像爸爸一样无声无息走开?

她低泣,慢慢地转过身,什么也不说,只是迈着脆弱的步子,轻轻朝着医院长长的走廊一端走去。

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她步履蹒跚,走出医院,纤弱的身影很快地融入了暮色。

天空阴沉,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烁的雷电,紧接着低沉的滚滚雷声轰然作响,好似预示着将要降下一场暴雨。

她缓慢地走着,仿佛每一步都透支着生命的力量,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在那寂静无人的小道上,只有她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考上了名牌大学有什么用?号称是IQ200的天才有什么用?二十岁跳级念研究生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自己还不是连一个至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呵呵,苍天真是无眼……

她的眼睛晶莹透彻,映着热泪,充盈着一股迷蒙的氤氲,悲伤却无法言语。

母亲的一颦一笑渐渐浮现眼前,越来越清晰,就好像,她正站在她面前,说着曾经一模一样的话语:

她生气的时候:“我供你读大学,从你三岁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往家里跑什么?我会照顾自己,不用你来操这份心,快点回学校去!”

她哀伤的时候:“孩子,不管我还剩下多少时间,为了你,我都会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生存下来,只为了能再和你多呆一会儿。因为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看见你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你父亲一样,没福气再看看自己的女儿……”

她开心的时候:“我家小晴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以后的男朋友一定不会差的!别光顾着念书了,该正经地谈个恋爱了!或者我出去帮你物色物色有哪家男孩子可以配你……”

她落寞的时候:“现在你一直在外面忙着学业,我也不担心你什么。只是,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上次你回来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若是有空,回来陪陪我吧?”

可是,她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很忙,要赶论文吗?还是……你不是嫌我回来耽误学业吗?又或者是……等我忙完这阵再说?

虽然得知她生病需要化疗,她也特意回来陪伴了一阵子,可那日子并不长,因为手边的学业还有特别兼职的工作实在是放不下,因为她需要钱来替母亲负担这个家,负担她的医药费。谁知才离开几天,她忽然就恶化了么……

忽然,她笑了。

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不管她现在在这里怎么回忆以前的喜怒哀乐,残酷的事实总是在提醒着她,她早就不在了,从刚刚医生宣布的那一刻就不在了!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可是,她想不明白!化疗明明做的很顺利,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脚下一崴,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是她这一生有史以来哭得最凄厉、最竭斯底里的一次。从前别的孩子欺负她,说她有没爸爸,是野孩子的时候,她都没为此这么力竭得大哭过。

在这一天,她失去的,是唯一的亲人,这世上唯一的牵挂。那个从她三岁起就辛苦工作将她拉扯大的母亲,在这一夜,悄然而逝,独留下她,抱着她的悔悟,留在这个冰冷的世界。

这悲伤不同于往常。她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对于唯一的亲人自然是全身心依赖着的,此番打击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她无所顾忌,痛彻心扉的感觉从心底扩散,麻木了全身,使得她哭得都忘了呼吸。

一条寂静小道,本来就偏僻,夜晚更是无人会来。

一道闪电飞逝照亮天际,倾盆大雨骤然降至。

年龄刚到二十岁的少女,呆呆地坐在这条道上接受着雨水的洗礼,不躲不闪,泪眼迷蒙,无声不断,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上气不接下气,她就仿佛是要把自己葬送在这片悲哀中。

灰蒙蒙的天空遮盖着厚厚乌云,在不经意间,翻滚的云层中开始释放出一缕缕银光,透过厚厚的乌云层,倾洒下来,仿若将有天使降临。

跪坐在地上的周朗晴抬起泪水朦胧的双眼,迷茫地望着这一片异象。

雷声滚滚,风雨大作,银光忽闪,云层渐渐四散,透露出中间那一团闪着耀眼银光的巨大球团,不停翻滚,压下,逼近。

周朗晴一动不动,只是木然得望着那奇异的景象,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的处境。

“轰隆!”一道类似闪电一般的轰雷顷刻而下,速度极快,呼吸之间已经对着一脸呆滞的周朗晴猛劈而去。

周朗晴没有躲,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对着她迎面劈来的雷电,在那一刹那,她好像模糊地看到了母亲温婉的脸,对着她轻轻微笑,呢喃着:“小晴……”

她安然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泪,等待轰雷带着千钧之力轰向她。

妈妈……带我走吧,接我去你和爸爸在的地方。这里好冷,我不想继续在这里了。

雷电离她越来越近……霎时闪白了她仓皇的面容。

那里一定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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