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嫏自然知道司徒熙为何生气,笑意盈盈间,她拂过面纱,柔声道:“皇上,臣妾是觉得,既然三国有贵客到访,数日商讨疲惫不堪,我们应献上些特别的礼物。臣妾不才,身份不如皇后和公主,但好在臣妾还有些才能,因此才特此给皇上与各位一个惊喜。皇上觉得如何?”
“既然妹妹自知身份不够,便该好好呆在泉鸾殿内,怎还随意出入此等重要场合,叫皇上担心?”皇后轻轻转过脸来,瞥一眼林嫏,抬手用手绢掩住唇,低声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一直不敢忘记臣妾出身低微,但依旧感谢三生有幸,皇上肯珍惜臣妾。”林嫏悄悄垂下眼睑,状似伤心,不禁微微抽泣起来,配着她艳丽夺目的妆容,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司徒熙剑眉紧蹙,不满地横了一眼皇后,吓得皇后立刻敛声,坐在一旁不敢再动。
他冷眼看着座下众人,眼神威慑扫视一片,将他们不满的眼神统统堵回去,又若有所思看一眼禹流清、景释玄还有裴期三人,悠悠道:“朕曾说过,谁也不准再提贵嫔入宫前的事。皇后,你居然第一个管不好自己的嘴!”
“臣妾知错。臣妾只是因为宴会热闹,一时王姓,还望皇上恕罪。”皇后微微一俯首,幽怨的神情被她隐藏在愤然的内心下,委婉服软。
“你不必求得朕的恕罪,未来对纯贵嫔好些便是。”司徒熙不愿再多看皇后一眼,他侧首去看林嫏,冷硬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朕的确惊喜,不知你还有如此一面。嫏儿,你为璊国长脸了。”
“谢皇上夸奖。”林嫏舒心一笑,稍垂脸颊,座下悠然喝着酒的司徒煦映入眼角。
司徒煦表面淡然地喝着酒,他看似不经意的一扬袖,目光却悄然飘来,对上林嫏的眼,眸光中隐含着深深的不赞同。林嫏却仅在一眼后避开他的视线,转向一旁,本是躲避,却没料到撇开眼去,看到的居然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景释玄?林嫏一怔,未来得及收回目光,景释玄冰凉的视线便和她对了个正着。
林嫏倏地移开视线,又匆匆瞥一眼禹流清与裴期,这才收回目光端坐,强忍着心底的翻滚汹涌,不动声色,努力地盘算着计划。
计划中的确出现了她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皇后遭到了训斥,她在这席间也不便更不愿再多话,只冷眼看着眼前这场由四国一起合演的戏,同时时不时地将泛冷的眼光投在依偎在司徒熙身边巧笑嫣然的林嫏身上,轻声冷笑逸出唇间。
大殿之上,自没能从景释玄口中得知景漪玄踪迹开始,司徒燕便一直郁郁不安,特别是在林嫏献舞后,她的面色更是阴沉得可怕,一双明亮的丹凤眼中射出寒冰带刺的光芒,狠狠刺向林嫏,简直要将她狠狠绞碎。
可恶!司徒燕暗暗一咬牙,沉郁地转了转眸子。
林嫏这女人不能留,未来定会因她而发生巨变,不管如何,还是趁早了断她比较好!打定主意,司徒燕冷哼一声,再度将视线落在场内的丝竹歌舞上,虽然不及林嫏方才的一舞倾城惊艳,但在她眼里,此刻却更顺眼舒心得很。
歌舞之后,四国的帝王们互相说了些事不关己的话,同江山社稷还有帝系六君完全无关,和和气气的一场宴会便如此散场了。林嫏知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作为四国帝王的他们更是清楚,如此大型的宴会,人多眼杂,他们自然不会随意谈论什么,以免被人听取。她若想知道什么,只能指望司徒煦。
司徒熙原本打算陪林嫏回泉鸾殿,只是半路出来,禹流清却出人意料将他叫住。按禹流清的为人行事,若非重要的事他不会在此时轻易喊他留步,司徒熙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留下,与禹流清单独相谈。
“嫏儿,你先回泉鸾殿。等片刻朕再过来陪你。”司徒熙握了握林嫏柔软的手。
“大事要紧。臣妾先行告退。”林嫏轻柔一笑,配着她艳丽的妆容,美艳不可方物。
司徒熙满意颔首,转身同禹流清交换一个眼神,然后率先朝大殿偏殿走去。禹流清离去前,别有深意的目光在林嫏身上流转片刻,不等林嫏察觉,他已然收回目光,随着司徒熙一同走向偏殿。
皇后称身体不适,早已先行离去,而司徒燕因为心里突生的小秘密,相同皇后说,也随着她一起离开了,因此林嫏离席较晚,宾客及大臣基本都已分散而去,此时已是酉时三刻,月色之下,独有林嫏带着身边的秋苓和冬萤在黑夜中行走。
司徒煦顾及人多眼杂,最终还是没和她打招呼,只是遥遥站在大殿外,别具深意看她一眼,无声隐入黑暗离开。
林嫏依旧一身华丽舞服,悠然穿行在偌大复杂的皇宫中。回泉鸾殿的路并不很远,只是要穿过御花园后方可到达。夜间的御花园几乎不会有人去,因此远看着阴风阵阵,有稍许的可怖。
林嫏身侧的秋苓也难能对眼前的黑暗瑟瑟发抖,林嫏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一步一步缓缓朝前走,面无表情,像一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仿佛方才在司徒熙及众人面前强装笑颜的人不是她。
忽然,一阵悠扬的箫声款款乘风而来,传入她的耳中,她脚步蓦然一顿,便是身边的冬萤也从平淡的神情变得有些困惑……
莫说此时是初春之夜,夜寒露重,即便是平时,也不会有人会在这御花园中啊。
“你们可听见了?”林嫏四下张望一番,好似在辨别声音传自哪里。
“主子,要去看看吗?”冬萤面色不变,闻得那箫声,再仔细观察一眼林嫏的神色,便知她大概是想去看一看的,于是便轻声提议。
“嗯,走。”林嫏点头,循着声音慢慢摸索过去。
秋苓依旧缩在后面,有些害怕的模样,见林嫏要过去,急急道:“娘娘还是别去了,这箫声古怪得很……”
“秋苓,你何时那么胆小了?”林嫏无奈嗔笑一声,随后放开了冬萤的手,淡淡道,“既如此,你们便在这等我吧,本宫自己进去看看。”
“主子……”冬萤还欲开口,却被林嫏的眼神制止。冬萤心思缜密,明白林嫏去意已定,也不坚持,拉着还欲说话的秋苓,对林嫏微微一屈膝,“那我便和秋苓在此等候主子归来。娘娘可莫要忘了时辰。”
林嫏颔首,举步循声朝御花园中最为浓密的一处树影间走去。
树影憧憧,映着月色,斑驳地照在林嫏绫罗绸缎的身影上,悠然的箫声渐渐清晰,越飘越近,如临耳边,悠扬缱绻的箫声,居然让她觉得闻之入迷,呆愣在原地,竟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箫声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因为林嫏这个不速之客的贸然闯入,又亦或是,吹箫人本就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清风徐徐拂过,撩起林嫏简单挽起的青丝,耳边传来轻轻踩踏在草地上的“沙沙”声,一道颀长的黑影出现在林嫏的斜前方,停住不动,任凭夜风撩过她的发丝后,再度吹过他的发梢。
“是你。”林嫏借着月色,朦胧望见不远处那身材修长、面容清远飘渺的男子,看不真切,却犹如飘然谪仙,不染尘世,让她立即明白此刻站在那里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