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花好像从来未停过,飘飘洒洒的扬的人一身一脸。
寒冷逼的人浑身不停歇的打颤,想容将棉袄裹的更紧,安抚了墨哥儿继续睡觉,她跟着刘青冲向他的院子里。
“怎么了?”想容一边跟着跑,一边将巨大的棉毛围脖裹住脸,跑起来生风冻的脸直发疼。
月亮很大,白雪的反光让北方的夜晚有一种异样的美,和明亮。刘青的脸被这光线映衬的惨白惨白。进入刘青院子时,在那红灯笼之下,刘青的脸被染上了诡异的红色,更让想容心里产生强烈的不祥之感。
刘青什么都没说,带着他直奔后院,到了婚房门口。
想容看着那屋子,心里如打鼓般咚咚作响,是宋良出事了?
“进吧,我……我不方便进去,管家耀叔说让找你。”刘青说罢,推开了门。
想容借着光线走了进去,屋子里的温暖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卧房外间,小川他们四个小厮站在外屋,低着头一声不吭,全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碍着屋子里有新夫人在,而不敢冒然进去。
穿过前屋,她看见屏风后宋良穿着中衣站在那里,衣衫上溅着血迹,早上她为他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乱了,红色的绸带颓丧的垂落在肩头。
他好似根本没发现她进来,神色木讷的望着前方,眼神呆滞,整个人好像被抽离了生气,前所未有的狼狈。
想容莫名的心里微微刺痛了起来,她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心里一沉,视线猛地顺着宋良望向前方——卧室内床的方向。
大红的帐子,大红的被子,大红的褥子。
红色的流苏微微垂落,那个倒在床上的女人手臂也微微垂落……
“啊!”想容低声抽气,她瞠目看着那个曾经如朝华般璀璨的女人,她望着那个上一世因为有爱情的滋润始终洋溢着自信的女人——她如今倒在床边,穿着红色的嫁裳,脖颈处却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刘细云面色苍白,嘴唇发青,双眼紧闭,脸上甚至还挂着冷笑。
她不敢再迟疑,上前一把按住了她冒血的伤口,可是那一刀却砍的太深太深了,哪里还按的住。
再探向刘细云的鼻息,没有暖意,没有呼气的微动了。
探向脉搏,也已经停了。
她咬住下唇,浑身发凉。
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着梅大夫这样长时间,她完全可以做出轻易的判断——这一刀下的太深,不仅割破了血管,还割断了气管。她手握着带血的匕首,这是抱着必死的心情,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可是,哪里来的匕首?
她站起身,看了眼仍然站在那里的宋良,咬着嘴唇没说什么,而是绕过屏风,低声对小川道:“你去一趟通辽镇,准备做法士。夫人去了。”
小川等四人震惊的皆呆在原地,想容忙道:“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对外只说新夫人因为一路赶路辛苦,又不适应北方酷寒,感染了风寒,重病高烧,切记,如果谁传出去说夫人去了……”想容眼神一寒,让小川他们都觉得心底一冷。
虽然想容只是个小姑娘,又不是他们的家主,可是面对想容此刻的眼神,语气,他们却觉得面前的陈妹妹居然那么像大家族里当家掌权者。
她浑身上下都含着那股压不住的气势。
小川出了门,想容立即对大山道:“大山,你去请梅大夫开几副治伤寒的药,跟梅大夫说开重药。”
“大雪,你偷偷去准备些布绸,悄悄打一盆水,回来把屋子收了。”想容脑袋飞快的运转,想着应该解决的办法。
出这样的事情,决不能传出新娘子在新婚夜自尽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隐藏这样的事实,不然宋良以后怎么见人。
下意识的,她一系列的行为,都在保护宋良。
正犹豫着该怎样藏尸体,总不能一直放在卧房里。
宋良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看也没看想容等人,就好似他们都不存在一般。想容感到后背一凉,一股寒风吹进来,下一刻,宋良已经出了房间。
她啊一声叫,小河已经越过她,追了上去。
宋良却冷冷留下一句:“不要跟来!”
小河的脚步一停,只能呆呆望着宋良离开了后院。
想容追出来站在门口的时候,后院儿里已经只剩下空荡荡的月光,和垂头丧气的小河。
他回过头,有些难过的望着想容,好似在为自己的主子难过。
“陈妹妹……”这一声叫唤,已俨然是在跟想容求助一般。
想容叹了口气,有些急切的道:“王爷只穿着中衣就跑出去了,牵了马……如果跑的远了,这样的天气。小河,你去追过去吧。总要把王爷劝回来。”
小河竟摇了摇头,“王爷说不让追。”
想容眉头一皱,寒风灌进脖领,她冷的一哆嗦。
“可是……”她犹豫。
小河依然摇头,“王爷说一不二,他不愿意让我们跟,自然有他的理由。”
想容眉头锁的死死的,“他那样……万一出事。现在他脑子不清楚,不能任着他胡来!”在小河看来,宋良是说一不二不容置疑的王爷,可是在想容看来,他却是个有血有肉的少年郎罢了。
只要是人,都会犯错,都可能出事。
她心里发慌,脑子里乱成一团。
重生一世的淡定全都没有了,她没有关于宋良的记忆,会不会是因为他其实早就死了?
是不是在路上,她发现元蒙人在树叶上做记号的那次事件里,他没能提前发现那些标记,被元蒙人伏击而亡?
刘细云早就接触过相爱的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她会愿意嫁给宋良,却又在宋良面前自尽?
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宋良会变得如一根枯树般的?
是不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什么?
她忍不住仰起头看向天穹,难道老天让她回头,是有什么原因的吗?而她的出现,是不是真的已经改变了什么?
至少,刘细云的命运,就彻底变化了。
她看了眼小河,见他虽然面容焦急,却始终坚毅的站在那里,一心一意的听任宋良的安排。
想容脑袋里却已经不断的浮现宋良被冻死,或者因为骑太远米路在白雪皑皑的草原里,或者遭遇元蒙突击牧民,或者元蒙贼寇……
她一跺脚,转身冲进屋子将宋良的厚实锦袍一把卷在怀里,随即冲出房间。正要往外跑,耀叔从外面跑进来,拉着常大夫,似乎要进来给夫人看病的样子。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拦住常大夫,让去开药。拉着耀叔,说了新夫人已经没了,现在不需要看病了,第一要务是隐瞒真相,拖几天后,再放出消息,说伤寒不治而亡。
耀叔立即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应声说这件事他会去做。随即转身进了屋子。
想容走到前院,见孙元君他们都还在前院巡逻守护。
她冲到孙元君面前,一把拉住孙元君,“看见王爷往哪个方向去了没?”
孙元君点了点头,她立即道:“你牵一匹快马,带我追过去。”
“追?陈妹妹……”孙元君还有些犹豫。
“听我的!走!你不送我……我就自己骑马过去!”想容倔强的昂起头,眼神沉凝而坚毅。
孙元君摸了摸头,“走吧。”转身去牵马。
想容立即小跑步跟上。
当翻身上马急骋而出时,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想容将宋良的锦袍蒙住脸,一股奇怪的味道钻入鼻息,温暖而醇厚。
她心里一紧,这是宋良的味道吗?
低头仔细的辨认地上的脚印,大雪一直在下,她很担心宋良骑马而走留下的马蹄印会被新雪盖住,催促着孙元君快马加鞭。
幸亏今日月儿圆,白雪皑皑,将夜晚的北方雪场映衬的一片银装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