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冷凛,杀气……
身为杀手,不能动情。对接受的任务只能专注执行,不能向对手施以同情,甚至绝不允许产生儿女私情。那么,杀手是否注定孤独一身?
可师傅为何有师姐这个亲孙女?大师兄为何会生气?种种矛盾的表现,实在说不通。
一道可怕的念头如雷鸣闪电,正中冯天佑的大脑,轰得他犹如行尸走肉,永世不得超生。
杀手不能动情,那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又算什么?除了师姐,冯天佑的几位师兄都是孤儿,他们情同手足,和师傅亲若父子。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生在何处,家在何方。从小生活在死亡罗刹,那里就是他们的家。那么,这种家的温暖,又算什么?
倘若有一天,因为某项任务让他们师兄弟站在对立的角度,是否也不顾多年的感情,杀!
杀手的本质,只为完成顾主的索求,不为情感的束缚,神挡杀佛挡杀佛。真的遇到那一天,大师兄会如何抉择?冯天佑又该如何抉择?面对亲如手足的师兄弟,真的下得了手?
扪心自问,冯天佑做不到。可是大师兄呢?大师兄刚才的话,他少有的冷冽杀气,大师兄是否会动手?
太多太多的想不通挤得冯天佑的头,胀痛难忍。空洞的心,好冷,冷得冯天佑如坠无法逃生的冰窖。冷得他不敢在去猜测,却又控制不住往最坏的地步去想。
可怕的猜测!
微风吹刮脸庞,刮得冯天佑猛然回神。他暗自好笑,想得太多,也想得太远了。
今天就这样吧,早点休息。还是暂时不告诉思蕊,冯天佑明明心里有种庆幸的喜悦,却又不忍心见思蕊伤心。
复杂仰望繁星闪烁的天际,一颗流星在明朦的月前划过。今夜,真美!
……
猛烈的阳光,晒得渝都土地交易中心蓬荜生辉。今日,停车库早已被涌来竞拍土地的开发商塞得满满当当,冯天佑和董明卓居然还在来的路上。
或许和影视作品一样,任何时候,大人物都是最后出场。
“董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董明卓态度谦和诚肯,冯天佑自然也对他和煦尊重。
“不必这么客气,你想问什么,我都会老实回答。”董明卓笑了笑。“天佑,如果有不能说的,我也会跟你讲清楚不辨透露。”
爽快,冯天佑就喜欢这么直接。“其实,你叫我今天陪你来,是充场面给某些人看。”
董明卓笑意不减,点头算是承认。冯天佑继续问道:“也就是说,某些人有很强烈的意图和你抢今天要拍卖的地皮。而且,他们知道我。不止充当场面,你甚至是拿我当挡箭牌,拿我作为一种威慑。”
“天佑,你很聪明,这是没办法的事。前几天我就跟你说过,不太确定到底是谁。但今天对方就会浮出水面,在最后关头只要有人和我竞拍,很大程度上,可以证明他们是幕后想绑架彩霞威胁我的人。”
“嗯,明白了。”一开始,不排除和董明卓这个级数相比,只能算小虾小鱼试着浑水浑鱼。如果运气好,他们手中的资金或许可以竞叫一次,过过拍卖的瘾。但越到后面,资金数目越大,肯定会弃权。
只有到了最后关头,还敢跟董明卓竞价抬杠的人,都是势必要拿下那块地皮。不说百分之百确认他们就是暗中聘用地头斧绑架彩霞人,但目标范围缩小,董明卓可以推断。
在天朝,说是政府招商,公平竞拍土地。实际,大部分需要向上面表示“诚意”。因为土地的价位是政府内部的秘密。一般情况下,土地商既要表示“诚意”,也想将价位压制在最低。
私底下和上面人通了气,才会有成功的机会。董明卓前两天都在外面办事,恐怕就是和上面的人拉拉关系,表示了一下他的“诚意”。可以说,正常情况下,这块地皮,已经被董明卓“内定”。
而这个时候,无论是数目,或者关系都已经掌握在手中的董明卓。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跟他死磕竞价,几乎就不难瞧出想对付董明卓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冯天佑想不明白一点,最近和修罗炼狱交手几次,由其那晚地头斧带人硬闯别墅,损兵折将,恐怕冯天佑的名头早已传开。
一开始,冯天佑的身份只是董彩霞的保镖。今天的拍卖会,冯天佑现身,这层味道就完全变了。换个角度看待问题,冯天佑代表死亡罗刹,死亡罗刹决定帮助董明卓拿下这块地皮。
敢和死亡罗刹保全的人抢生意,甚至还聘用死亡罗刹的死对头修罗炼狱,简直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有可能今天一但现身,经后很长一段时间将糟到死亡罗刹的疯狂报复。
谁都怕死,可冯天佑却不认为他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董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敢和你抢生意的人,可想势力有多大。你能请到我,你身边还有吴京这样的高手。他们同样有修罗炼狱,恐怕也有非常厉害的高手。或许我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董明卓双眼发出赞赏的精芒。“你真的只有二十岁?”
“不像吗?”
“不像。你年纪虽然不大,可你的头脑,比很多老江湖还要老成。”顿了顿嗓子,董明卓翘起洒然的二郎腿,和煦的笑容,夹杂着精明的城府。“是的,和你猜的一样。但也不一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时机成熟了你自然会知道。”
这就是董明卓表达了不能继续解释的态度。冯天佑虽然不明白,但也不在多问,只得到董明卓的感激。“你的任务是保护彩霞。我清楚你们组织中的规矩,不接受任务以外的条件。你完全可以不用陪我过来,但你还是来了,谢谢。”
对于董明卓的感激,冯天佑并未放在心上。他也说不上,为何会答应陪同董明卓前来。但是董明卓紧接的下一句话给了他错愕的答案。
“天佑,你身为杀手,但你骨子里有股正气。干杀手这行,应该六亲不认,甚至在某种特定因素需要吃里扒外,阴险狡诈,卑鄙苟同,冷血残忍无所不用。可你一样都不具备,相反,也许你自己都没发觉,你的世界里,人性并没有磨灭。”
冯天佑木然盯向前方,仿佛无动于衷,实则心中波澜不惊。和董明卓才接触多久?他把自己看得这么透,自己真是他说的那样?
冯天佑不想承认,也不愿意苟同。好人,他不配。他誓言成为师傅那样的人物,将来注定双手沾满鲜血。
什么人性,什么正气,通通都要抛弃。
见冯天佑不开口,董明卓也保持了缄默。一路上,他们在无它话。吴京仿佛也没听到他们的交谈,始终都像个机械人,专注开车,面无表情。
拍卖会场,早已人山人海,进进出出络绎喧哗。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相反,单调的白色墙灰,和土黄的墙垣形成主要色调。另外,就是几十行梯形的座排行,最显目的属并不大的拍卖台上那张竖立的实木拍卖桌。
身为渝都首富,无论人缘或者地位,都首屈一指。会场是按麾下资金和身份地位排位,越往前,表明身份和资金越多。董明卓自然坐在第一排,冯天佑陪坐在他左边。
主持人已经开始上台宣讲,全场也都已经坐满,冯天佑旁边,还空了两个位置。
本来以为没人,正巧,拍卖师都已经上台,总算从前排左边缓缓走来一男一女。他们瞧见冯天佑,先是一愣,冯天佑却笑了。
真是冤家路窄啊,他们手中拿的牌号,正好是冯天佑旁边空着的位置。居然是道上赫赫有名屠爷的女婿和女儿。唐见明,还有那名中年妇女。
后来冯天佑打听过,中年妇女叫屠才萍。渝都两大集团,一是董明卓的吉弘集团,还有屠才萍的桑植集团。多年来,他们行业相通,亦敌亦友,其实只为利益。
无论几十年前或现在,市里大大小小士途混子,都是屠爷的人。却硬被两袖清风的董明卓在二十几年前白手起家,超越天时地利人和的屠才萍。
本是死对头,却亦敌亦友。以屠爷的势力,竟没能铲出自己女儿的心腹大患,还眼睁睁望其成为渝都首富。不是屠才萍没有生意头脑,恰恰她本身的能力超强,还几次被评为全国商界精英人士。
或许,只能说董明卓头脑更聪明,手段更高明。
“屠女士,唐先生,怎么,你们对今天的拍卖会也感兴趣?”冯天佑笑得很温和,笑得极度的人畜无害。
由其唐见明见到冯天佑,脸角抽搐,就跟老鼠见了猫,又气又恨。活到中年这个岁数,冯天佑的出现,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不仅儿子被废,连他这个市长的职位都是硬逼着主动辞职。
屠才萍,一声不吭坐到冯天佑身旁,敲着二郎腿。“是有兴趣,冯先生怎么也在这里?”
“还不是陪董先生来,董先生对一块地有些兴趣,不知道会不会很巧,是不是你们也对那块地皮情有猪钟?”冯天佑回答屠才萍,却是笑看着愣愣站在一旁的唐见明。
“哪敢哪敢。”明明恨透了冯天佑,唐见明硬挤出一丝苦笑。“冯先生和董先生看中的地,我们怎么敢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