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浅第二天一醒来,就跑到通讯公司,要查邓皓文的通话记录。接待她的小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小姐,这位先生的通话记录已经被警方调查过很多遍了,您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去一趟警察局?”也难怪她会如此恼火,毕竟,谁被警察审问那么久,都会觉得又气又憋屈吧,尤其是她还被同事问这问那,更有甚者以为她是犯了什么事儿,就连上司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小浅没有想到会被这位接待这么直白的拒绝掉,委屈得要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这样……要是她不查到邓皓文的通话记录,抢先被吴祐希动了手脚……
“真的不可以通融一下吗……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要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小浅说着说着,语调中就渐渐升起一股哭腔。
接待小姐见她这幅样子,水灵的大眼睛像是随时会落泪一样,竟然也狠不起心,最后只能妥协。从电脑中调出那份不知道被警察审问了多少遍的通话记录单,打印了一份递给小浅。
——
“这个号码到目前为止就只与两个号码联系过,一个是叫做程小浅的,还没有打通,另外几个就是和一个叫做温盼盼的人——不过那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看着小浅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接待小姐解释道。
小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明明,她都看见了,在邓皓文出事之前,与吴祐希联系过的……
“小姐,请问有没有更早的时候的?”小浅穷追不舍。这样不行,她说服不了自己。这份通话单,分明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唉……你这些话警察当然也问过,不过这个号码是在前天才生效的,会只有这么几通电话也正常啊。”接待小姐缓缓说道。
小浅不信,最后,她想出一个办法来:“小姐,请把我的通话记录打印一份。”
接待小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子真是事多。她这么想着,本来想拒绝,却正好遇上上司巡查,顿时摆上一张笑脸,说道:“好的,您稍等,马上为您服务。”
很快,通话单打出来了。小浅一直在寻找这十几天期间和邓皓文的通话,不过,竟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与她有过联系的人,竟然只是学校里的同学老师,还有程家那些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浅顿时失了神,站在原地久久动弹不得。与邓皓文相处的日子,通过的电话,竟然就这么平白消失了?简直就像是,她的生命中,根本就没有过那个人的存在——不对,不对……这一切,又不像是吴祐希做的了……就算是他想彻底摆脱自己的嫌疑,也根本没有必要将自己的通话单中的邓皓文消除掉啊……再仔细一想,如果吴祐希真的要洗清嫌疑,首先做的,不应该是将自己电话中的通话记录删除掉吗?像他那么谨慎的商场老手,不可能连这种事情都忘记……
“小姐,你真的没有弄错吗?”小浅不甘心,又问了一句。明明知道电脑中的数据不太可能是假的,可是她就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太邪门了,这样,太邪门了。
“这些数据都是自然生成,我们也不会特意去动什么手脚。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找警察吧。”看着上司走了,接待小姐的语气又变得不耐烦起来。
小浅知道这里已经找不到答案了,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大楼。接下来该去哪里?对了,地铁公司!地铁公司应该有当天的录像——虽然警方说看了录像之后才判定邓皓文是失足跌落地铁站台,可是,她没有亲眼证实,就不能相信!
(小浅,我都已经死了,你还这么来回奔波又是何苦……)一直都站在小浅身后的邓皓文,在心中无奈地想到。看着小浅受委屈的样子,不甘心的样子,故作坚强的样子——他曾经何曾见过这样的她?一直都是娇娇弱弱的家伙,就连说一句话都要轻轻的,对于人际交往笨拙到了极点,可是她却为了自己,为了已经死掉了的自己,迈出了这么一大步……邓皓文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可是却帮不上一点忙。只能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一直当做一个透明人,守护着她。
可是,她真的需要自己的守护吗?
小浅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连司机的脸都没有留意一下,就说了一声“去地铁公司”。
她调整好情绪,渐渐平静下了呼吸,可是司机却是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开车的意思。小浅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语气太冲创,让司机反感了,于是,又一次小声说道:“司机,请去地铁公司。”
“去地铁公司干什么呢?”司机没有发动车子,而是缓缓问道。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却又有一些僵硬,似乎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仔细一听,还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是了,像宋叔一样。虽然管他叫做宋叔,可是宋叔的年龄,也就只比爷爷小几岁而已。老人总是喜欢问问这问问那,小浅也就随口回答了一下:“有点事。”
司机迟疑了一会儿,通过后视镜看着小浅有些沮丧的小脸。小浅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应投迎上他的,顿时被司机容貌吓了一跳——
松松垮垮脸部肌肉全是皱纹,泛着铁青色的光泽,胡须像是好几年没有剃了一样,稀稀拉拉的长了好几簇。眼睛——那双眼睛尤为可怖,竟然充血得像一颗血珠子。他戴着一顶帽子,看不出来头发是什么颜色,不过小浅估计,应该花花白白了吧。
她心中害怕,想要下车,却又觉得这样不好。突然,老人说话了:“你是想去地铁公司看监控录像。”用的是肯定语气。
小浅顿时愣住,突然,穿着白色连衣裙少女的脸,一瞬间在她的脑海中掠过。“啊————!!”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尖叫一声,就要打开车门下车,不料司机却眼疾手快地踩下油门,飞快地转动方向盘,朝着小浅刚刚出来的通讯大楼疾驶而去。
小浅被他吓个半死,还没有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的身子顿时歪歪扭扭,脑袋撞上了前方的座椅上,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撕裂开来。
等到她抬起头,只见面前一面巨大的墙壁,而那位老司机,却面不改色地踩下了油门,飞速前进。小浅吓得立刻蜷缩起身子,紧紧靠在在车前座的后面,大气不敢出。
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没有意料之中的撞击,也没有意料之中的爆炸,小浅从双膝之间抬起头,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而她和那位老司机,正坐在黑暗之中。压抑的空气伴着一阵阵吹来的冷风,将小浅冻得浑身一僵。没有人,没有光,没有声音。
小浅看看司机的背影——虽然这人长得很可怕而且来路不明,可是,这是她在这个鬼地方唯一一个同伴了。她迈着极轻的步伐,似乎害怕吵到这黑暗中的宁静。
“喂这里是哪里……”她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拍老人的肩膀。
只听见“哗啦”一声,老人的身体突然瘫倒在地上。小浅呆呆地看了他好几秒钟,最后才反应过来,发出惊天的悲鸣——
“啊啊啊——————!!”
因为那件衣服下面,藏着的,是一具,被她弄散了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