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哪里会有男人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却还能够保持内心释然呢?就算是邓皓文也不例外。看着小浅在洗手间内捂着胸口难受地呕吐,头发被汗水浸湿,脸上也苍白无血色样子,邓皓文只希望小浅的腹中一开始就没有那个小小的受精卵,或者说,就连与吴祐希同床共枕的那些日子,他也希望神明能帮他替小浅删除掉。
“小姐,你没事吧?”王妈在门外,不安而又略带惊喜地问道。按照这种情形,小浅一定是怀孕了。
小浅觉得心口舒服了一点之后,将污秽物冲掉,一边扶着墙站起身,一边小声答道:“王妈,我没事……”她在洗脸台仔仔细细擦干脸之后,看着自己的脸色——果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喝酸奶。小浅这么想着,突然,镜子中的影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张她没有见过的少女的脸。
“……”沉默半响,小浅觉得这一幕是自己因为贫血而看眼花了。她眨眨眼,再次抬头看去,突然,从镜子中伸出一只手,顺势就要揪住她的衣领。小浅吓了一跳,一边尖叫着一边倒退着身体,不由得脚下一滑,跌倒在地板上,腰间顿时传来一阵疼痛。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门外的王妈听着小浅发出的惨叫,顿时惊慌失措,拍打着洗手间的门。小浅却仿佛被那只手勾住了魂魄,盯着它,忘记了去开门,更别说逃跑了。
那只手,伤痕累累,却还不放弃地向着镜子外面伸出来,蠕动着,像是一条巨型的蛆。眼看着就要触摸到了自己的皮肤,小浅害怕得紧紧闭上双眼,耳边仿佛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孩子,孩子——”
突然,那只手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停在半空,不停地挣扎,最后,在离小浅的鼻尖咫尺之遥的地方,骤然间停止了动作,笔直地悬在半空。
小浅见那只手没有了动静,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疼痛,半爬着支起身体,连忙冲出洗手间,在见到王妈的一瞬间顿时哭出来:“王妈,里面,里面有鬼!”
王妈一愣,一边抱着小浅。一边向洗手间里探去。什么也没有。
“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王妈小声问道。
小浅没有出声,腰间的疼痛突然被放大了数倍,小浅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就昏昏沉沉昏厥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王妈惊慌不已,立刻将小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接着就上楼去通知程万升和宋叔。本来还在商谈着什么的两个老人,听到小浅昏厥的消息,都是大吃一惊。程万升立刻就冲下楼去看小浅的情况,宋叔则一边吩咐着王妈通知给吴祐希,紧接着拨打了急救电话。
“小浅!”比救护车来的更快的,是吴祐希。看见自己的老婆躺在沙发上一脸苍白,吴祐希顿时像是疯了一样,最后却也冷静了下来,对程万升说道:“爷爷,我们不等救护车了,这就坐我的车送小浅去医院。”
程万升来不及拒绝,就看见吴祐希一把抱起小浅,匆匆冲出门外。将小浅放在车后座上之后,吴祐希立刻发动了车子。在几个十字路灯踩着红路灯交替的点疾驰而过,终于在十分钟后将小浅送进了急诊室。
“大夫,一定要救我的妻子!”在急诊室大门关上的前一刻,吴祐希拉住医生的手臂,厉声说道。医生来不及说什么,点点头,就钻进了急诊室。
过了十几分钟,程万升和宋叔也赶到了。见急诊室的大门还紧紧关着,只有吴祐希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的座椅上,程万升缓缓问道:“小浅怎么样了?”
吴祐希听见这苍老的声音,突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他站起身,暴戾地拉住程万升的衣领,瞪着泛红眼睛,低声质问:“我倒想问你——小浅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你们程家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老先生!”宋叔见吴祐希对程万升如此不敬,顿时惊慌起来,想要上前把吴祐希拉开。程万升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宋叔这才愤愤作罢。
“小浅是我的亲孙女,她出了什么状况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程万升冷静地说道。那一双眼睛中,竟然包含着几分决绝。
吴祐希缓缓松开手。要是小浅出来了,也不会想看到这一幕吧。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祈求小浅平安无事。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没有等到程万升回答,吴祐希立刻一个箭步走上前,说道:“我是,我是病人丈夫。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用平淡的声音说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母子平安。不过孕妇还是要小心一点,之后最好采取保胎措施……”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阵惊雷。吴祐希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怀孕了……小浅怀孕了……”
“已经怀孕八周了,看来你们还不清楚,所以才这么不小心——要是送来得再晚一会儿,估计孩子就保不住了。”医生缓缓说道。接着,几个护士将小浅从急诊室中推出来。吴祐希连忙跟了上去,握住小浅的手,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是眼泪。
小浅怀孕了,是他们的孩子,而且,母子平安……吴祐希的脑中久久循环着这些字眼,回过神时,小浅已经被转移到了病房中,而他,则坐在她的身边,紧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
可是小浅会喜欢这个孩子吗?在两个人还没有平稳地站在爱情天平的两端的时候,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否是对是错?
(将这个孩子,好好保护下去……任何一条生命的存在,一定都是有它的意义的……)邓皓文俯在小浅的耳边喃喃说道。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远远地看着她,保护着她,做她虽然死掉了,却又像是活着的守护者。
仿佛听见了谁的呼唤声,小浅缓缓睁开双眼。在看见吴祐希的一瞬间,她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睁大。在程家,她被爷爷当做一个胜似外人的继承者。而其他的地方,她已经无法到达了。现在唯有这个男人才是她唯一的依靠。不知为何,鼻腔泛出酸意,小浅连忙将被子盖住整个脑袋,接着悠悠哭出声来。
吴祐希伸出手,本想将小浅脸上的被子拉掉,却在将要碰触到小浅的手的那一秒,将手改变了方向,轻轻抚上了小浅的额头。
“小浅,我们一起将这个孩子养大吧。”他小声说着。
在被子下面的小浅,仿佛看见了吴祐希那张帅气的脸。时而冷峻,时而温柔,时而孩子气——接下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子的表情,接下来不知道会让她重新认识到怎么样的他……这么想着,她将被子缓缓落下来,露出一个小脑袋,呜咽地问道:“不是胃病,是孩子?”
吴祐希被小浅逗笑了,大手一直揉着小浅因为汗水而微湿的头发。
“是我们的孩子。”他说。
门外,看着相依相侬的小夫妻的程万升,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回答了宋叔清晨的那个问题——
“宋叔,这个孩子,就留着吧。”
“可是,老先生……”宋叔想说什么,却被程万升挥挥手,塞回了喉咙之中。
“小浅不也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吗……那么,她和吴祐希的孩子也一定,会是一个健康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