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甜美得就像泡在了蜜罐儿里,白雪推着童车从菜场买菜回来,才早上七点半,太阳晒在脸上正舒服,若兰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像个健壮的大苹果。
若兰已经一岁了,他们也搬进了新小区。新年是在上海过的,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第一次单独过了新年。公婆终于憋不住了,主动要到上海来看望他们,明天就要到了。
白雪买了不少水果,把童车上挂得满满当当的,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地跟若兰聊天儿。若兰不时说出火星语,两个人进行着莫名其妙的对话,还能一起咯咯笑半天。
进了小区,远远瞧见一辆出租车在自家楼道下面停了下来,出租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白雪无意间晃了一眼,却立即惊讶地呆住了——竟然是陈东——家乡偶遇的那个小警察。
“陈…..陈警官?”白雪惊讶地迎上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也怪不得白雪奇怪,连公婆都不知道这个新地址,陈东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还好白雪对陈东的印象非常好,否则还真有些戒备。
“啊,不好意思,我到公安局去查了你家的地址,就这样直接找过来了!”陈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笑着解释,不过,看着白雪的眼神里明显有些闪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雪眨了眨眼睛,心里没数,猜不出到底能是什么事情,让他风尘仆仆地这么大老远找过来。便推着童车,把他带到小区外面的茶馆去坐坐。
“怎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陈警官怎么欲言又止的,您可不像是这种性格呀?”白雪被陈东探究的眼神看得发毛,迎着陈东闪烁的眼神便直接问了出来。
“我…..我……”陈东吞吞吐吐的,看起来确实很怪异,他自己都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瞻前顾后过。
“我什么我?”白雪哑然失笑,“看不出陈警官还有这么优柔寡断的一面啊?你都找到上海来了,也找着我了,有话现在不说出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白雪拿出了泼辣爽利的一面,一串话说得嘎嘣脆。
陈东大概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太窝囊了,皱了皱眉头,一手托着下巴,斜着眼继续盯着白雪研究了半天,就好像第一次认识白雪似的。
白雪突然觉得心里发虚,咯噔一下,直觉陈东是不是发现自己的秘密了?当下更不敢胡乱开口,打定主意等陈东自己说,便干脆从童车里把坐得不耐烦的小若兰抱到了膝头上逗弄。
“这样说吧,”陈东终于打定主意,视线收回来,又钉在了桌面上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上。水汽氤氲蒸腾,柔和了他的脸部线条,他终于觉得心神稍微安定了下来,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我前段时间遇上一件蹊跷的事情!我是个刑警,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绝对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说到这里,陈东费力地咽了一口吐沫,喉结艰难地挪动了一下。白雪的神情也严肃了,那一世她也会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这一世,她可不敢说这个话了。因为陈东的开头听着就很诡异,白雪也觉得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也咽了一口吐沫,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咕咚”的吞咽声。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上海来跟我说呢?”白雪不安地问道
“因为……跟你有关。”陈东看了看白雪,眼里又出现了那种探究的眼神,把白雪看得心惊肉跳。
“上个月我又去了一趟江口县,这次我又去了丁爱昆和周来第她们两家人所住的那条街…..”陈东按捺住心底的焦躁,终于可以比较平稳地叙说了。
原来,他通过当地派出所的介绍,在那条街上找到了一个在居委会工作的老太太。老太太姓周,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很硬朗,为人热情,嘴巴特别能说。这条街道上像周家和丁家这种几代人的大家庭,她都知根知底儿的。老太太嘛,又特别爱管闲事儿,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她最在行,更何况陈东是拿了派出所介绍信过去找她了解情况的!她那张嘴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传言带臆测统统向陈东倒了个底朝天。
一提起丁爱昆和周来第两个人,这个周老太太还都认识,她说起来跟周来第还是远亲,她们的上两代都是从深山里面的土家寨搬迁出来的。丁爱昆和周来第打小关系就特别好,经常一起结伴儿打猪草拾柴火。
那个丁爱昆家里还好,老爹还有一份儿正经工作,每个月还能拿回些粮票。周来第家里要惨一点儿,都没有正式工作,老妈就在集市上摆摊儿挣点儿钱,老爹就经常上山,要么打猎,要么捉鱼,总归也能帮补一点。那个年代家家都揭不开锅,人人都吃不饱肚子,能在山里倒腾点吃食也是好的。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一回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放晴以后,周来第的老爹从山上打了一大背篓的菌子(方言:蘑菇),还打到了两只野兔。周家烧了一大锅兔肉炖蘑菇,一家人说是好好打打牙祭。可谁知道呢,偏偏吃到了毒蘑菇!碰巧那时候周来第的老妈正怀着娃儿,一发作很快就归了西。这个事情当时闹得很大,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事情。周来第当时好心叫了丁爱昆过来一起吃,结果连累得丁爱昆都住了一阵的医院。
“啊?这么说,最早死亡的是周来第的母亲?这就是丁爱昆的毒蘑菇的来源咯?怪不得她知道孕妇吃了会死亡,原来是从这里得来的经验!”白雪忍不住脱口说道,一想起那一世的遭遇,不禁后背上冷汗淋漓。
“应该是的!”陈东点头说道,“这个周老太太也说,江口县周围的山上经常采到野蘑菇,吃死过好几个人。过了那个饿饭的年代之后,就很少有人再上山采野蘑菇来吃了,这种事情现在几乎没人知道了。”
“哦!”白雪点点头,不禁奇怪问道,“那这有什么好蹊跷的?”
陈东本来缓和的眉头登时又蹙紧了,心事重重地说道,“我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