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夜谈与杀人
唐力连忙站直身体，苦笑不已，连称陛下教训的是。
“陛下，您刚刚说这件事不简单，臣愚钝，实在是想不通，这件事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唐力好奇的看着皇帝，小心翼翼问道。
“这一个月来，南方诸多节度使，通过各种渠道，纷纷上书，弹劾淮南王密谋造反！”皇帝抬起手，手指轻轻咳着桌面，平静道：“而如今，淮南王欲置李慕白与死地，很显然是给这些南方的节度使脸色看！”
“啊？”唐力满头雾水，挠头道：“可是，这件事和李慕白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李慕白是慕容博的女婿……”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唐力一眼，哼道：“而上书的这些节度使，十有八九，都是慕容博那老东西当年的门生故吏！”
“淮南王杀掉李慕白，就是震慑慕容博，震慑慕容博，就等于震慑住了他的那些门生故吏！”皇帝轻叹一声，淡淡说道。
“慕容博大人……”唐力挠挠头，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想说慕容博大人影响力实在是大，有些太大了，一人之言，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波动。也
但，皇帝没表态，这些话，他也是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仿佛是看出了唐力的满肚子的话，皇帝轻叹了一声，笑道：“朕是不会怀疑慕容博的，他是个君子，十年前是，现在仍然是……”
想到这么多年来，慕容博不光将龙凤县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片欣欣向荣。而且，身处江湖之远他，仍然挂念朝廷局势，天下民生。
虽然言辞间颇多不客气，但皇帝仍然能体会到，那老头对大汉天下的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
十年不见了，听说，那老头如今已是满头华发，脊背都佝偻了。
哎……
皇帝心里有些酸楚，轻叹一声，满腔话语，无法说出口。
“那，慕容博大人此举，是什么意思？”唐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报仇罢了！”皇帝苦涩道：“十年前，他的妻子，死于淮南王之手，隐忍十年，他终于忍不住，要寻仇了。朕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选择这个时候报仇？”
“十年前？”唐力入宫不到七年，之前一直在边关效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没想到，慕容博竟然和淮南王有如此仇恨。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皇帝叹气道：“当年，朕刚刚登基，根基还未稳固。而那个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太皇太后对朕很是失望，而且她很中意淮南王，大有其取代朕的地位，君临天下的意思。”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刚刚进入朝堂的慕容博，连情况都没搞明白，就让朕下令，约束淮南王的权力，甚至必要时候，可以赐死他！”
“那个时候，说着话，不是火上浇油吗？”想起十年前发生的那档子事，皇帝至今还忍不住生气。笑骂了一句：“这个莽撞的老匹夫，朕差点被他害死……”。
“那后来呢？”唐力心中敬佩慕容博的胆色，好奇的问道。
“后来，这些话不知怎么传到了淮南王那里！他纠集诸多亲王，向太皇太后发难！结果，愤怒中的太皇太后，差点因为此事，让朕禅位与淮南王！”皇帝轻叹一声道：“为了平息诸王怒火，也为了朕自己，所以，朕下令贬谪了慕容博。再后来，南下的路上，慕容博的车队遭到了一群不明身份的刺客的攻击，其妻子在那场攻击中，香消玉损。双方的仇怨，便因此结下了！”
皇帝面容有些苦涩，正正出神良久后，才一脸悔意道：“在这件事上，朕有负慕容博啊！”
“这么多年来，慕容博屡次拒绝朕的赏赐提拔，怕也是因为这件事，他耿耿于怀吧！”
“陛下……”看到皇帝一脸的疲惫和沉痛，唐力心中关切之下，连忙说道：“慕容博大人，乃是君子，他定能体谅陛下的苦衷的！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啊！”
“呵……”听唐力说其君子儿子，皇帝似乎又想到了雄姿英发的当年，刚从书院出来，一袭青衫的慕容博在朝堂上，指着淮南王鼻子臭骂对方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他，他是个君子！真正的君子！”
笑过之后，皇帝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淡淡道：“十年隐忍，他终于忍不住要报仇了，只是朕不解的是，是什么原因，让他下定了这个决心？”
“莫非是，因为，这个李慕白？”
皇帝隐隐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自言自语道。
……
时间往前推移两个时辰。
长安西城，细雨绵绵。冷风吹来，雨雾飘飞。
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地上的积水明显多了起来。坑洼不平的大街上，随处可见，一片片明晃晃的水池子。
李慕白身上的青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脚上的鞋子，也被雨水浸湿了。
但即便如此，撑着黄油纸伞，漫步在雨雾中他，却不见丝毫狼狈。
风吹来，雨雾弥漫。
朦胧的雨雾中，隐见一处庭院、
一枝抽出嫩芽的柳枝，从灰色的院墙顶上伸出来，在雨雾中轻轻摇曳，给这冰冷的春寒下的长安，增添了一抹暖暖的春色。
院墙内，有稚童玩闹的声音传出，清脆明亮，充满了萌动的喜悦。
李慕白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那有孩童玩闹声音传出来的庭院后，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
便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车轮碾动着青石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车厢内，有兴奋的声音响起。
“那李慕白，不过是个没摸到修行边缘的武士，匹夫而已。大哥您放心，小的保证，今晚就去做了他，包大哥您满意！”
“嗯，隐蔽一点，别让人发现了！”男子沉稳的声音传来：“杀人是一方面，另外，你注意一下，看看那金蝉生肌粉的秘方在那里，若是找到，就拿回来。”
“对了，大哥，幽竹堂里还有个糟老头子，怎么办？一起杀了吗？”
声音沉默了片刻后，陡然响起：“杀！”
因为下了雨，大街上，空无一人，除了沙沙的落雨声以外，再无其他声响，无比安静。
所以，车厢内，二人亢奋的对话声，便显得格外清楚。
即便是距离那马车，有十几米的距离，李慕白依然听得很清楚。
听到这未曾谋面，远日无仇，今日无缘的二人，竟然这么兴奋的要杀掉自己，李慕白有些无语。
摇头笑了笑，轻叹了一声后，便举着雨伞，朝着那马车走去。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李慕白脚步微停，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朦胧雨雾，轻声问道：“为什么？”
车厢内的讨论声，顿时沉寂。
下一刻，车厢门突然打开，一个武士，抓着一把匕首，一脸凶狠的朝着李慕白虎扑了下来。
李慕白转过头来，抬起手，伸出食指，轻轻的在空中，画了一条线。
一道白气，骤然浮现。
纷纷落下的雨丝，被这条细到了极点的白线，切割成两半，落在地上的积水中，溅起了一层密密麻麻吗的水花。
而那扑身下来的壮汉，整个人也被这道符线，自胸口，切割成了两半。
啪啪两声，两截尸体，同时掉在了地上，溅起了两个大水花。
鲜血从断口处流出，汇入积水中，沿着马路两侧的水渠，哗啦啦的朝着远处流去。
李慕白像是没有看到，地上的尸体一样，而是静静的撑着油纸伞，看着那紧闭的马车，顿了顿后，再次平静问道：“为什么？”
车厢内，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闻听此言，身体因为极大的恐惧，而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虽然没见过，但他知道，车外的人是谁？也知道，他为何而来。
如今，他出现在自家门口，那家里的人……
中年人隐隐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瞬间面如死灰。
“为什么？”询问声再次传来。
“淮南王，淮南王说要我们杀你，若是杀了你，有好处！”
听着车厢里，结结巴巴的声音，车外，雨雾中的李慕白，怔怔出神良久后，才回过神来。
“淮南王啊……”李慕白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他，他便找上了门。
原本还以为这件事是三皇子在后面捣鬼，没想到，引出了更大的一条鱼。
笑着摇摇头后，李慕白看着马车，轻声道：“谢谢！”
说完，李慕白便举着雨伞，宛若偶遇然后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般，朝着前方走去了。
车马中，中年人听到脚步声渐远后，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他疯了一般冲出车厢，然后大喝一声，抖了一下马缰。
马匹吃痛之下，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往前冲去。
但，下一刻，奔驰的马匹，毫无征兆的四分五裂，就像是疾驰中，被无形的利刃切割了一样，砰的一声，化作了一团血雾。
然后，便是马车。
哗啦一声，马车碎成了一队木片，横飞的木片中，血肉碎末，弥漫在空中。
……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雨还未停，青色夜幕下，雨雾冰冷，随风飘飞。
将油纸伞合拢，甩了甩上面的雨滴后，李慕白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公子，你回来了！”正焦急的在原地转来转去的宋书，见李慕白回来后，脸色一喜，连忙走了上去。
但随后，察觉到李慕白身上残留的淡淡血腥气后，宋书脸色陡然一脸，震惊道：“公子，你杀人了？”
李慕白将雨伞交给了宋书后，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刚刚发生在雨巷外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书听完后，除了担忧公子遭遇到淮南王这个大麻烦之外，也不由的感叹公子符道修为再次精深外。
当然，除了这些，他也有其他的一些疑惑不解的地方。
犹豫了一下后，他抬起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李慕白，不解道：“他既然已经说了，公子你为何还要取他性命？”
“因为背叛！”李慕白端起热气腾腾的姜汤喝了一口，淡淡道：“现眼前，一个瞎子都能看出来，淮南王要比我厉害的多。他既然能因为处于弱势的我背叛淮南王，那么因为强势淮南王背叛我，也就不足为奇了！！再有，杀人是犯法的，既然杀了，那就要斩草除根。符师考核不要一个月了，我可不想因为一个杀人的罪名，参加不了考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