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正与那剑灵山仙人用早茶,谈笑风声,似是根本不记得昨夜之事。
那仙人一身青色道袍,一尘不染,约莫只有二十岁年纪,面容俊朗非凡,隐隐一股出尘之感。此时正襟危坐,颇具礼数。
林老爷脸上堆满笑容,给那仙人斟满茶水,态度恭谦道:“林某何德何能,竟劳烦孙仙师惦记,还特地不远千里来我林家,赐我浩儿寻仙问道之法。我林家真是祖上积德。”
那道士肃然,点头道:“师尊此次遣我来时,多番叮嘱于我,说林家世代行善,当年更是救了师尊性命。这等恩情,师尊一刻未敢忘却。只是这连年来,师尊忙于修行,疏落此事,以至老太爷入土之时,未及吊唁,师傅每每念道此时皆是悔恨非常。今日我剑灵宗招纳弟子,师尊便设法为恩公一家求得一名额,以慰老太爷在天之灵。”
林老爷闻言,笑开了花,连忙拍手道:“好,好。仙师放心,我家浩儿天资聪慧,定不会丢了仙师他老人家的脸面。”说着便对身边一胖乎乎男童招呼道:“浩儿,快来,见过仙师。”
林浩喜形于色,似是早已等得有些不耐,匆匆冲了过来,只是脸色,却并无几分恭敬,跪拜道:“弟子浩儿拜见仙师。”
那仙人连忙起身,扶起林浩道:“这使不得,使不得,你快快起身。此去剑灵宗,你我便是师兄弟,这种大礼,师兄我怎能受得。”
林浩起身拍了拍膝盖,站在了一旁。林老爷却是瞪了他一眼,斥道:“还不快快谢过仙师。”
那仙人脸带半分笑意,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林师弟率真见性,倒是可爱的紧。”
林浩凑了下鼻子,冲着林老爷嘟囔道:“爹,看到没,仙师他都说不用了。”
林老爷心中大怒:平日里自己放纵于他,日久渐成陋习,以至今日竟然如此不知礼数。若是惹得仙师怒了,那烧香拜佛也求之不来的求仙机会,岂不白白葬送了。好在这仙人风度有加,否则,定是要将他打个半死。当下只得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给仙人赔了一个笑脸。
那仙人从怀中掏出一柄金剑,望着林浩呵呵笑道:“林师弟,你且过来,将手附在其上试试。”
林浩心知那便是传说中仙家法宝,心知早就觊觎已久,今日得见,早已双眼放光,问道:“这是?给我的法宝?”
那仙人尴尬一笑道:“此乃剑灵宗测试之物,并非法宝之流,待到林师弟入得山门,自会有法宝相配。”
林浩神色有些失望,将手伸了过去,附在那金剑之上,但见那金剑一阵光芒闪耀,众人不由心头一喜,却见那法宝又缩了回去。
林老爷笑嘻嘻凑过来问道:“仙师,怎样,我家浩儿刻有求仙之缘?”
林浩也正在沾沾自喜,那金剑光芒方才甚为耀眼,定是自己身具仙缘。
谁知,那仙人却是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叹息道:“原本林师弟是具有仙缘,无奈他已失阳元,此生便与仙缘擦身而过了。”
“什么!”林老爷虽听得有些迷糊,却也明白几分,仙师此话是说林浩小小年纪,便失了童子之身份,不由脸色大变,心中更是一股冲动,想要将林浩活活掐死。
便在此时,院内突然穿来一阵吆喝声:“李狗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手持凶器闯入此地。来人,给我拿下。”接着便听到|一阵“嘭、嘭”之声,似是棍子打在人身体上。
林老爷脸色大变,冲着仙师尴尬笑道:“家奴无礼,扰了仙师清净,林某失陪一下,这便处理妥当,请仙师稍坐片刻。”
仙人摇了摇头,叹道:“哎,人心不古。林老爷且去吧。”
李狗蛋冲到内院,他听妹妹说过,老爷每日清晨都会在此处饮茶,故而一路朝着这里横冲直撞。不过他却没有想到,此处家将不少,这不,方一冲进来,便被一大群加将拦着。
那些家将一个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朝着李狗蛋身上拼命打着,甚至有几人手中棍棒都断成两截。
李狗蛋此时已不顾身上疼痛,双目赤红,护住头部,拼命朝里冲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为妹妹报仇,杀了这衣冠禽兽。
一名家将见状,手中木棍朝着李狗蛋膝盖狠狠一击。
咔嚓!
李狗蛋只觉得一股钻心疼痛从膝盖传来,腿根一软,趴在地上,却是膝盖骨已被击碎。
众家奴见状,更是一阵暴打,口中不住骂骂咧咧。
林老爷心中为儿子之事气氛难平,又逢李狗蛋捣乱,更是怒气冲天,却又害怕惹得仙人不快,当下只好忍住心中怒火,冷声呵道“住手。”
家奴闻言,停下手中棍棒,围成一圈,让了一条道给林老爷。
林老爷走了几步,却见李狗蛋手持剪刀,正怒视自己,有些心虚,便停了下来,问道:“李狗蛋,你这是为何?”
李狗蛋啐了口鲜血,怒斥道:“你这卑鄙无耻的衣冠禽兽,我要取你狗命。”
林老爷何时受过这等谩骂,不由脸色铁青,怒斥道:“好你个李狗蛋,当初林某见你兄妹可怜,好心收留,你为何这般恩将仇报!将这等事情污蔑与我。”
李狗蛋单腿用力,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但左腿膝盖却更是痛彻入骨,额上冷汗密布,怒骂道:“呸,你这个衣冠禽兽,你哪里是好心收留,分明是见我妹妹生得俊俏,起了歹念,这才救了我两人。昨夜你将我妹妹侮辱致死,为我妹妹偿命来。”
林老爷被说中要害,脸色一阵青白。
这些年他用此手段,**不少少女,虽有几人难忍屈辱,选择轻生,但大都忍气吞声。没想到这李狗蛋偏偏血气甚重,跑来与自己拼命。
李狗蛋见他短暂失神,抓住机会,拼命向上扑去,手中剪刀寒光深深,便往他胸口刺去。
几名家将伸手也是不凡,急忙将手中棍棒横扫,打在易剑风手腕上,直接将他手腕骨骼震碎,这才救了林老爷一命。
林老爷惊魂甫定,已是满身冷汗,当下也不再顾忌仙人,目光森然冲着众位家将呵斥道:“你们这群废物,瞎眼了么?竟险些让他谋害于我,给我往死里打。”
众家将受此一骂,将心中怒火转向李狗蛋,棍棒起落之间,不再留手,直打的李狗蛋皮开肉绽,呕血不止。
李狗蛋怒目圆睁,从始至终皆是咬牙硬撑,一声都不吭。唯有眼神冰冷如刀,瞪着林老爷。
许久,家将们也打得累了,有些气喘吁吁,李狗蛋早已匍匐在地,只有进气,鲜有出气。
林长老知晓他此时已无力反抗,便大胆走了过来,面目狰狞的一脚踩在他那断手之上。
李狗蛋却是咬紧嘴唇,依旧一声不吭。
林老爷弯下腰,抬起李狗蛋下巴,狰狞道:“你与你妹妹一般,皆是贱骨头。不对,你妹妹更是贱人,小小年纪,已非处子之身,是否是与你私通苟合,想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众家将不由哄笑起来。
李狗蛋却是猛然抬头,一口咬在林老爷手上,顿时鲜血横流。
林老爷吃痛,嗷嗷大叫起来,不住骂道:“你们这群蠢猪,快将他嘴巴松开,痛死我了。”
众家将未曾想到李狗蛋如此状态,却还这般硬撑,慌乱之中动作七上八下。有人抡起棍棒朝着李狗蛋身上,头部招呼,有人伸手去掰开李狗蛋牙齿。
但是无论众人如何用力,如何捶打,李狗蛋始终怒目圆睁,牙齿紧咬,竟将林老爷拇指生生咬掉。
林老爷捂着断肢向后退去,神色惊恐道:“给我乱棍打死。”
众家将欲动手,却感觉一阵清风吹过,竟将手中棍棒尽数卷走,正惊奇间,却见一道身影一晃而至。
却是那仙人听闻林老爷惨嚎赶到了,发现众人正欲将李狗蛋乱棍打死,这才出手将其救下。
林老爷痛得脸色煞白,却又顾忌仙人在场,急忙解释道:“此子大逆不道,我好心收留,他却恩将仇报,竟将我指头咬掉一颗。”
仙人瞧了林老爷一眼,又瞧了瞧李狗蛋,沉吟片刻说道:“此子煞气甚重,我需将其带回剑灵山好生调教,化其煞气。”
林老爷面色大急,心知仙人要带李狗蛋离开,那林浩严修仙之事焉有机会,连忙道:“仙师,那我家浩儿呢?”
李狗蛋心知此时无法报仇,竟又气又急,晕了过去。
仙人见李狗蛋满身伤痕,忍不住摇了摇头,叹道:“林浩阳元已失,此生已无仙缘,我也无能为力。”他故意将阳元两字声音大了一些。
林老爷闻言,身躯一震,似是明白了什么,心中怒气更胜,却不知当说些什么。
仙人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瓶,递了过去,说道:“此乃我剑灵宗断骨膏,将它与断肢连在一起,每日涂抹患处,半月便可痊愈。”
林老爷勉强一笑,接过玉瓶。却觉眼前青影一晃,已失了仙人与李狗蛋踪影。
林老爷忽然面色一寒,眼神如冰,冷声道:“你们几人今日可曾听到什么?”
几名家将身躯一抖,急忙跪在地上道:“今日,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哼。”林老爷怒哼一声,接过断指,转而向内走去。
众人待林老爷离开,这才起身擦了擦冷汗,院内一声爆呵传来:“林浩,你这个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又做错什么?”
“做错什么?你小小年纪,便失了元阳,是不是你将怜儿处子之身夺走?”
“是又如何,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爹爹你每日只顾自己风月,却未曾为我考虑,我便是将怜儿童真夺了如何?”
“你……”
里头忽然没了声音,众人哪敢再留,这等家事,他们还是少知为妙。
第二日,林府却传来老爷暴毙消息。几名家将心中有数:老爷是被少爷活活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