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天冷似一天了,这海棠春坞的地龙却一天比一天冷了一般,扶云待要遣人去问问府上的管家,一想,这大管家跟着王爷出了京就不说了,况且这后院儿的事儿他也向来少插手,二管家呢,是王妃从凌府里带来的陪房,去问他等于是给王妃没脸,好在冬天的份例分的时候,王妃因说是海棠春坞种着花儿,侧妃的位份又高,所以多分了好些碳,眼下也用不完,只等着王爷回京了也在计较这些不迟。
这一日千羽的觉得身上轻了许多,头也没那么沉了,便挪到了窗下看看外头景色,虽下了两场雪,但这会儿天气还好,出了太阳,雪还没化干净,院子里堆的雪人儿还在那立着,千羽就和众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倒也欢快,千羽想起自己前世在孤儿院里听过的一个雪人儿的童话,此时也讲出来给众人听。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千羽也没像平时那般没胃口,破天荒的还想着吃点香的有味道的,因大夫叮嘱了要清淡些,因此小厨房就没预备下,一时也有些抓瞎,千羽就笑道不用了,倒是比平时多用了两碗饭,又和扶云说了会儿话,掌灯的时候精神还好的很,扶云想着莫不是修养了这些日子,终于见好了,心里自然开心,却也不肯让千羽再多费神了,只想着到明日若不烧起来,再请大夫进来看看,是不是终于退了烧,可以换方子吃了。
千羽也没争辩什么,扶云伺候着千羽自歇下不提了,因着晚上睡得好,千羽第二日一早便早早的醒来了,扶云摸了摸千羽的额头,竟难得的没有烧起来,千羽自己也觉得精神了许多,看见千羽好了起来,阖屋上下就没有不高兴的,扶云预备着用过了早膳就再去请大夫,少不得又要去琅琊苑走一趟,虽然琅琊苑的人态度说不上不好,可是扶云就是觉得日日里要见琅琊苑的人也不舒服。
千羽早饭进的也香,刚放下筷子琅琊苑就打发人来送药,顺便也询问一下病情。千羽今日虽然身上觉得轻了许多,可是还是在暖阁里用的早饭,人也没有梳洗装扮,因此不愿意见外人,可日日琅琊苑里派来的都是一个积年的老嬷嬷,也是凌王妃从府里带到王府的陪嫁。
以前据说是凌王妃母亲的养娘,这样的嬷嬷地位超然,连王府的妾室们也要给几分面子,就是凌王妃有的时候都不敢在这位嬷嬷前头拿大,她说要进来看看侧妃,自然没有敢拦着的人,千羽虽然不愿意见,也只能见一见了。
那嬷嬷一挑帘进了暖阁,看见千羽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下,人也瞧着精神了许多,眼前一亮,行礼道,“侧妃娘子安,娘子今日看着大好了。”
千羽自然不敢受着这位嬷嬷的礼,忙示意扶云扶住了,那老嬷嬷也托大,扶云还没碰着她,便只弯了弯身子站起来了,千羽又紧着让座,少不得面上还得敷衍笑道,“托王妃的福,还要劳驾张嬷嬷亲自跑一趟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张嬷嬷也不谦让,她在王妃跟前儿也是站着的少,在千羽一个侧妃跟前自然也不会拘礼,随性就坐下了,张嬷嬷虽然恭恭敬敬的,神色上却也免不了带出些不屑,千羽自然不会跟一个老人去计较这些,更何况还是琅琊苑里的人,千羽自然是避之不及的。
扶云为张嬷嬷上了茶,张嬷嬷接过了茶,撇了撇茶沫子,放下茶杯笑道,“不是老奴托大,王妃也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因此老奴看这府里的夫人侧妃们,也都跟看自己孩子一样,侧妃娘子这一病病了快有半个月了吧,这眼看着进了腊月,王妃还和老奴说起了侧妃娘子的病情。”
千羽只微笑点头听了,她也不知道凌颜怎么没有趁着她病中拿捏她,如今自己大好了,龙浩天又不在府里,千羽少不得要打起精神应付凌颜。想到龙浩天,千羽又垂下了眼睑,羽睫轻眨。
龙浩天就这么匆匆走了,自己病中这十多天也想了许多,人在病着的时候格外脆弱,心却也硬了许多,心里的那个人在需要的时候不在自己身边,千羽上一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只是这辈子得到了龙浩天的呵护,便这样脆弱,连千羽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了。
“按照老奴的意思呢,侧妃娘子这病要是再拖延下去,王府是不适合在待下去了,过了病气给府上其他人也不好,何况府上还要过年,喜气洋洋的有病人在总算是不好,也让病人看了心里难过。”张嬷嬷开口将千羽的思绪打乱,这一番话一出口,千羽犹自还好,扶云先沉不住气了,待要张口。
千羽笑了一笑,将张嬷嬷的话接下,“嬷嬷想的是,我这几日病着,也生怕自己好不了再将病气过给府上几位姐妹,好在这几日她们也都没有过来。”
张嬷嬷对千羽的回答还算满意,点头笑道,“不过这都是老奴的想法而已,王妃倒说不必挪出去,一来费力气,而来外头也伺候不好,索性天见可怜,侧妃娘子的病这就大好了,也省的王妃还要再费心。”
张嬷嬷顿了顿,扫了屋子里的下人们一眼,“眼看着就到年下了,府上什么也应该预备起来了,王妃也吩咐了说海棠春坞里有什么需要都只管报给琅琊苑,自然会有人下去采买的,之于娘子的病,才刚刚好起来一点,还是要请大夫来诊脉,药也不要断了,多吃几副巩固一下才好,固本培元嘛。”
张嬷嬷这番话说的倒是很贴心,千羽应下了,张嬷嬷又道,“老奴这就不打扰了,娘子好生将养吧,一会儿大夫也该来了。”说完便站起来退下了,千羽又遣人去送,送走了张嬷嬷。
扶云才撇了撇嘴看向窗外去张嬷嬷的身影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咱们可受不起。”
千羽却蹙着眉思索了一番,这凌王妃忽然转变了态度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龙浩天这对自己一冷淡下来,她就对自己温和了?也不想着天天该怎么拿捏自己?千羽想不通,也许这感情上的事是没道理可言的吧。
扶云还在一旁忿忿,惜梦又端了一碗要过来,到了吃药的时辰千羽就头疼,这药苦的厉害,昏昏沉沉病着的时候还好,清醒的时候简直难以下咽,千羽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忍不住就别过头去,这中药一口气吞下还好,若是一口一口的喝才真的叫苦,可是大夫又说要趁热喝了药性才好。
千羽闭上眼睛捏住鼻子结果药碗,一口就吞了下去,一会儿将碗搁在了桌子上,擦擦嘴,惜梦就将蜜饯递上来,千羽含了一块在嘴里,嘴巴才稍微觉得没那么苦了。
大夫不大一会儿就到了,为千羽诊了脉,又重新开了方子给千羽,让照着方子先喝着,过几日再来诊脉。
就这样又过了七八日,千羽的病一日好似一日了,扶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这海棠春坞的地龙却越烧越冷,只能拿碳往上补,原本还以为能撑到三王爷回府,可这才刚过了腊八,海棠春坞的库房里银碳就见了底儿了,扶云便打发人报了上去到琅琊苑,说院子里碳不够用了。
凌颜就等着这一声禀告,海棠春坞的人来回的时候,凌颜笑吟吟的接见了来回事的丫鬟。听完了只说,这些事情需要告诉府上的管事采买,好出去补这些日用的事物。海棠春坞的人又去找府上的管事,管事听了之后只淡淡说要等几日,大批采买的时候再看情况。采买说的合情合理,海棠春坞的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乖乖等了几日,扶云又催着去问了。
千羽倒是不必为这些闲事操心,屋子里的碳每日还是烧的足足的,因为病着,千羽托赖着还没好全,一直也没有去琅琊苑请安,日日只在屋子里待着,眼看着库房里的碳见了底,扶云着急上火却也不能直接和千羽禀告。
又过了几日,府上的管事还没有回音儿,扶云也不好一直遣人去催,只好又问到了琅琊苑的王妃那里去,凌王妃却还是一副菩萨样,只说去问管事就好了,这样又拖了五六日,眼看着屋子里越来越冷,连千羽也瞒不过去了,扶云只得如实相告,千羽才知道凌王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也难为她充了这么些日子做好人。
千羽心里知道这碳多半是要不过来了,不过自己出面据理力争,地龙能好好烧起来也没准儿的事,便要自己去见一见凌王妃,海棠春坞里的人都拦着千羽,一来千羽还在病中,虽说已经大好了,可这几日屋子里没有足够的碳烧起来,病情似乎又有些反复的意思,再者已经腊月二十几,再过几日三王爷就要回京了,千羽本就不便直接去找凌王妃,等王爷回来了说话说不定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