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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居,客栈大堂。
粗若儿臂的牛油蜡烛一气儿点了二十根,把整个大堂内映照得明亮辉煌。依着小厮柴胡的通知,武康侯府遣人送来两只烤得喷香嫩黄的肥羊,来自朔方的少年武生宛如多日未见血肉的饿狼一般,围着两张八仙桌,正狼吞虎咽地吃的好不高兴。
“今个上午,我和杜杲在西湖遇到狄云和余彦直了。”
手捧茶水,吴茗坐在张高背胡椅上,二郎腿翘着很是悠闲。趁大伙在那吃得满嘴流油,便把上午在西湖卢园那惊险一幕讲述出来。
遇见江南四少,还动手了?被清安郡主赶来分开,却又和对方订下校场生死之约?
大堂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窥,显然没能完全消化掉吴茗所讲的信息。
“俏周郎狄云、锦马超余彦直,你是说跟他们已经交过手了?还约好战技考校的时候,签订生死状?”
陈轩老成腹黑,琢磨一会后,做出了总结。
吴茗点点头,微笑道:“他非要赶着送死,我也不好推拒,何况当时那么多才子佳人在旁见证,怎么也不能丢了咱们朔方武生的脸面。”
杜杲头一次吃到西北边关作法烤出的羊肉,埋头在桌旁根本没空说话。听到吴茗叙述上午遭遇后,大伙儿都有些云山雾罩,这才擦了擦嘴巴,站起身开讲起来。
“嗯!你们不晓得,卢园诗会乃是本朝最负盛名的名媛聚会之所,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挤破头了去参加。尤其是各家花魁们,全数乘着画舫,一边献艺一边游湖。美女多得像池塘里的鱼群,随便撒个饵都乌压压的往上扑。‘西湖歌舞几时休’大伙都听过吧,说的就是这个盛景。”
“大家想想看,在那么多的美女环绕中,莺歌燕舞芳香熏人,我和吴茗被晃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之下一个不察,就答应了狄云那兔儿爷的约定。所以嘛,我觉得签订生死状之事不能怪吴茗。”
杜杲口沫横飞,把众人听的一楞一楞,目的无非是替吴茗开解,免得大伙儿责怪其擅自与狄云等人交手。
李修武直不楞登惯了,此时却率先反映了过来,叫道:“生死状便生死状,反正那狄云兔儿爷又不是茗哥对手。只是照俺说,你们两人也太不够兄弟了!这么好的场合,咋不喊着大伙儿一快去呢?!”
此言一出,立时得到众人响应,一致声讨吴茗和杜杲两位太不够意思,有了好处竟没有通知兄弟。至于什么生死状,大伙都是抱着相同想法。
那什么江南四少的名头听起来唬人,真打起来全是银样蜡枪头,他们的老大曹威最狠吧?还不是在半截墩被咱们放翻,差点连小命都丢了。这老二狄云外号俏周郎,想必更加不堪,如何能是众人中枪法最牛的吴茗对手?
……
夜沉如水,吴茗独自站在院子中,双手背在身后,仰首眺望着星空久久不动。
蓦然间,一颗流星悄然出现,拖着长长的影子从众多繁星中一扫而过,像是把锋锐无匹的宝刀,劈开银河,斩断星云,将偌大夜空分割为二。
这是招刀法?气势磅礴,一往无前,仿佛能斩碎挡在前方的一切阻碍。偏又带着几分梦幻,待你为它留下的美丽踪瞬间感概时,却发现已无处可寻它的踪影。
没有丝毫犹豫,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吴茗右手一动,刀柄在握,抽刀,挥劈!
刀光稍闪即逝,待“嗖”地利刃破空声响起,横刀已然入鞘,仿佛刚才那霎那灿烂的一刀,根本不是它所为。
好快的刀,竟让自己有种脱离掌握的感觉,仿佛它就应该是那样的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顿悟?
保持姿势不动,吴茗闭目沉思,回忆方才奇妙的感受。而被刚才灿烂刀光惊起的吴三七,见状又悄然隐回屋檐的阴影下,一张木讷的脸上全是惊诧。
反手握刀,抽刀,挥劈!
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速度是快了,但那种一往无前几欲飞离的感觉却找不到。
不甘心如此惊艳的一刀,只用出一次就罢。吴茗来回试了几十次,虽然动作没有丝毫差错,劈砍速度也没多大差别,但那种感觉就是找不回来。
再次安静下来,吴茗复又抬首望天,瞧着繁乱缤纷的星空陷入迷惘。
既然刚才能无意中做到,证明自己的感悟是真真切切,何况那一刀速度提升非常明显。难道,顿悟只是一瞬?以后必须选在流星划过的时候,才能和人拼斗,才能发出那灿烂惊艳的一招?
摇了摇头,为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苦笑了下。吴茗招了招手,轻声吩咐道:“去把枪拿来。”
十余天下来,吴茗早就习惯了吴三七的鬼魅作风,他总是悄没声息的跟在身边,令你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在你需要的时候,只须一个示意,就会立即出现,不声不响地完成吩咐的事情。
暗部培养出来的精英啊……
吴茗感叹一声,突地想起老管家吴浩说过,已经派遣暗部去查探程方民一家的背后指使,这已经过去了三天,不知打探到什么消息。
这****的朝廷!
进京半月,入目全是极尽靡迷的景象,达官显贵们纵情声色,极尽享乐,仿佛天下已经太平,鞑子们满足于每年的岁贡,老实地窝在北方不再南下。
而文武百官们各成派系,整日斗个不休,中书门下与枢密院几成死敌,大帅回京面圣这等要事,一再升朝商议,竟被拖到至今仍无结果。
吴茗虽不明朝廷之事,但依据历史的认知,自然明白太上皇赵构在此事上的身影。
高宗赵构贪图享乐,自己在位三十五年只求偏安,不求恢复。传位于养子孝宗后,照样对北伐横加阻隔,插手朝政,挑起朝中文武双方的对立,大肆培养主和维持派官员。
此次大帅回京面圣,便是要商讨两路北伐的谋划,却被硬生生阻在四十里外的太湖畔,不得寸进。据坊间所传,为此枢密使王淮不惜披发赤足,大闹朝堂,方让赵相爷退让,允朔方都督军事刘耿五日后进京面圣。
嘿!自己从穿越来后,耳濡目染,唯一志向便是成为名绝代武将,保住身边亲人,守护边关百姓。但现下看来,便如大帅那般的地位,却照样被群奸臣小人玩弄掌间?
再进一步,不提天下武将之首的枢密院事,便是当今圣上不也是举步维艰,一心恢复中原而不得不无奈叹息吗?
自己选择的路,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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