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东方人的头脑是非常清晰的,他们决不会把时间和注意力浪费到不值得注意的目标上。然而,对于昂利来说,我敢告诉您,他吸引别人注意的原因,就是他是属于您的,而您目前可是巴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啊。”
“真的吗?我怎么会荣幸获得如此殊荣呢?”
“怎么会?咦,当然是您自己带来的呀!您把价值一千路易的马送人了;您救了一位美丽又有权势的太太;您以布莱克参谋先生的旗号去参加赛马,派去了纯种的骏马和土拨鼠般大小的骑师;您夺得了奖杯,却不珍视它,把它赠予了您所想拥有的第一个美女。”
“这些谬论是谁放进您脑子里的?”
“咦。第一件,我是从泰戈朗尔夫人那儿听来的,顺便提一句,她非常希望您能光临她的包厢,那儿还有人想见您;第二件,我是从波堂的报纸上看到的;第三件,是我自己猜测的。咦,如果您不想被人发现的话,为什么要把那匹马取名为万帕呢?”
“那的确是一个疏忽,”伯爵答道,“但请告诉我,蒙奥瑟弗伯爵真的从来不上戏院的吗?我刚才扫视了一遍,还是没看到他。”
“他今天晚上会来的。”
“在戏院的哪里?”
“大概是在男爵夫人的包厢里吧。”
“和她在一起的可人少女就是她的女儿吗?”
“是的”。
“真的!那么我向您祝贺了。”
蒙奥瑟弗笑了笑,“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他说道,“您怎么看那首曲子?”
“什么曲子?”
“就是您刚才听到的那个。”
“哦,既然作曲家是人,而歌者又是德奥琪纳所谓没有羽毛的两脚动物,这已经令人满意了。”
“哦,我亲爱的伯爵,您的这句话就好像您能随时听到天籁般的第七交响曲似的。”
“您说对了一部分,当我想听凡夫俗子永远无福消受的绝美乐音的时侯,我就去睡觉。”
“太棒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了。睡吧,亲爱的伯爵,睡吧,歌剧就是为催眠而存在的。”
“不,你们的乐队太喧闹了。我所指的睡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药的帮助。”
“啊!那不就是妇孺皆知的大麻吗?”
“正是。子爵,如此您想听音乐,来和我一道用晚餐好了。”
“那次和您一起用早点的时候,我已经有过那美妙的享受啦。”
“您指的是在罗马的那次吗?”
“正是。”
“啊,那么,我猜您或许听到罕蒂的琴声了吧,那远离故土的可怜人总是演奏故乡的的乐器来帮助我消磨时光。”
蒙奥瑟弗在这个话题上止住了,基督山也陷入了思考中,这时,幕启的铃声响了。
“您该允许我暂时离开了吧?”伯爵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包厢。
“什么!您这就走了吗?”
“请代表我向G伯爵夫人美言几句。”
“我怎么对伯爵夫人开口呢?”
“就说,如果可以,我打算今夜抽空前去问侯她。”
第三幕已经开始了。在这一幕演出的时侯,蒙奥瑟弗伯爵如约出现在泰戈朗尔夫人的包厢里。蒙奥瑟弗伯爵本来就不是在公共场所出现就激起千层浪的人,所以除了与他同一个包厢的看客以外,其他的人压根未发现他来了。但基督山那锐利的目光已发现了他,他的嘴角掠飘过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罕蒂目不转睛地观看着表演。像所有天真单纯的人一样,她对所有可视听的都兴致勃勃。
第三幕照常结束。诺白丽、约莉和罗丝三位小姐按部就班地表演了一段足尖舞我伯特当然要向格里那达王子挑衅;伊贝拉公主的父王拉着女儿的手,迈着威仪的舞步绕舞台一周,把他那天鹅绒的长袍和披风在疾驰时飘飘欲仙的姿态演得活灵活现。这些演完以后,大幕再次落下,观众们从座席里向前厅和休息室涌去。伯爵离开了他的包厢,立刻奔向泰戈朗尔夫人这儿,后者百感交集,脱口而出:“欢迎,伯爵阁下!”他一进来,她就高声招呼。
“我迫切想见到您,以便亲口再向您致上难以描述的谢意。”
“这等小事何足挂齿。相信我,夫人,我已经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啦。”
“但是,伯爵阁下,我的好友威昂弗夫人第二天就险些被那两匹马夺了性命,而又是您千钧一发救了她,那件事可是没齿难忘呀。”
“那次的事,您言重了。有幸能在危难中为威昂弗夫人服务的,是我的黑奴昂利。”
“从强盗手里把我的儿子救出来的,难道也是昂利吗?”蒙奥瑟弗伯爵问道。
“不,伯爵阁下,”基督山友善地握住将军的手答道,“对于那件事,我可以理直气壮地领受您的感激。但您已经谢过了,而我也接受了,您还常常提及,我实在有点不自然。男爵夫人,请赏脸把我介绍给令嫒吧。”
“嗯,您可不算陌生,至少久仰您的大名了,”泰戈朗尔夫人答道,“最近几天来我们的话题都是您。沃拉迪妮,”男爵夫人转过去对她的女儿说道,“这位就是基督山伯爵阁下。”
伯爵鞠了一躬,而泰戈朗尔小姐则略微点头示意。“今天晚上您带来了一位讨人喜欢的年轻姑娘来,伯爵阁下,”沃拉迪妮说道,“她是令嫒吗?”
“不,绝对不是,”基督山说道,同时惊讶于话里的从容和直接。“她是一个可怜的希腊人,我只是她的保护人而已。”
“她叫什么名字?”
“罕蒂。”基督山回答说。
“一个希腊人?”蒙奥瑟弗伯爵自言自语。
“是的,千真万确,伯爵,”泰戈朗尔夫人说道。“告诉我,您曾有幸在昂利·铁贝林的手下工作,您是否曾在他的宫廷里见过一套更能让我们眼前一亮的服装?”
“如此说来您曾在亚尼纳服务过,伯爵阁下,”基督山说道,“我没听错吧?”
“我是总督的三军总司令。”蒙奥瑟弗答道,“我无须隐瞒,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威名远扬的阿尔巴尼亚首领慷慨解囊,我是无法飞黄腾达的。”
“看呀!快看呀!”泰戈朗尔夫人发出一声尖叫。
“哪儿?”蒙奥瑟弗战战兢兢地问道。
“嘶,就在那儿!”基督山一边说着一边搂过伯爵的肩,和他并非靠在了包厢前面,这时,罕蒂正用视线在戏院里搜寻伯爵,看见他那苍白的脸和蒙奥瑟弗的脸贴在一起,而且他还拥着他。女子为这情景呆了,神情就如同看到了墨杜萨的脸一样。她把半个身子从栏杆上探出来,试图确认所见是否真实,接着她无力地尖叫一声便跌回了座位。这个希腊女郎那慌张的喊声很快让忠于职守的昂利听到了,他立刻打开包厢门查个究竟。
“啊哟!”沃拉迪妮惊呼,“您的被保护人怎么啦,伯爵阁下?她像是突然病倒啦!”
“很可能是的!”伯爵答道。“不用担心她!罕蒂的神经系统很脆弱,她的嗅觉特别灵敏,连花香也受不了。把几种花摆到她面前,她会立刻倒地的。不过,”基督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瓶子,继续说道,“我有一剂专门针对此病的灵丹妙药。”说完,他便向伯爵夫人和她的女儿鞠了一躬,跟得波利和伯爵分别握手道别。当他回到罕蒂身边,发现她面色如白纸般惨白,神情慌恐。她一见到他,就抓着他的手不放,基督山注意到那年轻姑娘的手都是汗,很冰凉。
“老爷刚才在跟谁讲话呀?”她的声音发颤。
“跟蒙奥瑟弗伯爵,”基督山答道。“他向我透露说,他曾在你那威名远扬的父亲手下干活,还说是靠了他才飞黄腾达的呢。”
“啊,那个混球!”罕蒂大声叫道,“就是他把我爸爸出卖给土耳其人的,而他吹嘘的那笔财产就是他出卖他换来的!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亲爱的老爷?”
“这件事我听伊皮鲁斯说过一些,”基督山说道,“但并不清楚详情。以后再告诉我吧好了,我的孩子。那该多么新奇和秀逗啊。”
“是的,是的!我们赶紧离开吧,我求求你了!我觉得要是在这恐怖的人身旁多待一会,我真的要死啦。”说着,罕蒂就站起身来,把自己紧紧地裹在缀着珍珠和珊瑚的白色克什米尔呢子披风里,赶在第四幕开始前离开了包厢。
“您看到了没有?”G伯爵夫人对昂尔菲说道(昂尔菲此时已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个人什么都与众不同。他沉醉在《恶棍罗勃脱》的第三幕,而在第四幕开始的时候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