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有杀过生的,还杀过很多。
有人修、有妖兽、有鬼修、甚至还有同族器灵。她不知道那些死在她本体下的生灵们是什么样的感受,也许是怨恨,也许是惊惧,也许是不甘……
主人说该杀,那就是该杀,何须多问呢?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不由得嘲讽一笑,这也算因祸得福吧。能让一言不合就伤人的蓬丘子那么恭敬的人,少说也是金丹修为。若不是张宗清将他们要了过来,想要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现在的实力实在太过弱小,必须抓紧时间尽快提升修为才是,否则,还没等想出解决那件事情的办法,自己就不知道陨落在哪个角落了。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孩童慢慢倒下,原本就鲜红的树叶越来越艳,越来越浓,一直浓到像化不开,几乎要滴落下来,而那一刻,就真的滴了下来。
那些鲜血一样的液体从叶梢间缓缓滑落,滴落到书生的纶巾上、衣服上,书生死人般的面容终于动了动,喃喃地念着什么,却是相隔太远,听不清楚。
就在这时,黑雾中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蓬丘子等人蓦然一惊,相互对视一眼:“有人在闯阵!”
书生没有反应,挥舞斧头的手却更快了,直到最后一个孩童倒下。
那棵巨大的树开始开出花来,是洁白晶莹的色泽,像是最纯净无邪的孩子的眼神。那花一朵接一朵很快便开满了树梢,映衬着血红的树叶,说不出的妖娆诡异。空气间渐渐弥漫起淡淡的胭脂香味。
一阵风吹来,那些洁白的花瓣开始枯萎凋零,一片又一片,洋洋洒洒,很快就铺满了整个小院。而后,上千个丰盈的果实悄悄地冒出头来,起初并不稀奇,只是长得像人参果一样,后来越长越大,表面愈加凹凸不平,猛然一看,就像一个人的脸。只是那五官还未能长得清晰,整个树的生长就停了下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书生转过头来,用鬼火般的眼睛看向他们,嘴里喃喃着:“差一点,就差一点……”
宝镜儿一惊忙拉着于连悄悄退后几步。
磅礴的灵气从书生的身体中喷涌而出,虚化为一个巨大的手掌,朝几人中间修为最高的张宗清抓去。
张宗清惊骇欲绝,随手拉起身旁的年轻修士往前一推,随即转身御剑便逃,哪怕是逃进那不知深浅的黑雾中,也比坐以待毙的强。
那树上许许多多的人面果,却在这一刻齐齐地张开嘴来,那占据了大半个面容的嘴巴里露出尖利的牙齿,从里面发出更尖锐的叫声,一阵无形的音波荡漾开去。
宝镜儿便感觉体内灵力一滞,随即沸腾起来,在经脉中四处乱串。反而是于连,由于经脉未开,体内并无灵气,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张宗清更是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正好被那灵气巨掌一接,送到树下,与那年轻修士一起瞬间便化为了肉沫。
然后,那棵大树重新开始生长起来。
果实上的五官渐渐清晰起来。弯弯柳叶眉,盈盈横波目。
大树上千百个果实全都长成了一模一样的绝色面容。随后乌黑的秀发开始生长出来,越长越长,随风而动。
书生伸出柴骨嶙峋的双手轻轻捧住其中一颗绝色头颅,形如枯槁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绚烂幸福的微笑,他轻轻地唤着:“烟罗,烟罗,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那上千个绝色头颅齐齐回应出音节模糊的呢喃,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而这一刻,黑雾大阵哀鸣一声,轰然消散。露出外面高高在上的七名修士来。
满树的头颅同时转过脸去,看向那七名修士,数不清的美目圆瞪。那七名修士没有料到里面竟是如此光景,不由齐齐一怔。
书生没有回头。他捧起手中的头颅轻轻地吻着,泪水一点一滴悄然滑落,上千个绝色头颅发出哀哀地哭泣声,数不清的美目中流淌出血色的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我只是想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而已……”书生愤怒地抬起头来,怒视着高高在上的七名修士:“你们求你们的长生,我求我的长相依。为何一定要来打扰我们?!”
蓬丘子趁没人注意他,悄悄向后退去。
宝镜儿也拉着于连悄悄朝蓬丘子相反的方向慢慢退去,高阶修士斗法,他们这些小虾米还是不要参与的好,被殃及池鱼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领头的女修祭出法器来,是一条长长的绫罗,她正气凛然地喝斥道:“这话你去问问那四百多个被你充作树肥的无辜修士!难道他们就没有心爱之人吗?为了一己之私就可以罔顾其他人的性命吗?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其他人与我何干?”书生癫狂的目光似鬼火般疯狂跳动起来,他举起血红色的斧头:“若有挡我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血红色的斧头劈进地面,瞬间地动山摇,裂开一道宽约数十丈的地缝来,那道地缝迅速崩裂,直朝那七名修士所在地蔓延而去。
那千百个头颅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无形的声波荡漾开来,比之前更加刺耳。
那高高在上的七名修士突感体内灵气一滞,就从半空中栽落下来。其中有名修士大概修为较低,掉入地缝后就不见踪影。
领头的女修连忙拉住身旁的华衣少女,手中长绫一挥,借着力道,如蜻蜓点水般从那长绫上滑过,落到坚实的地面上。
“师兄!”华衣少女回头正好看到那名侠客打扮的修士掉入地缝,不由得焦急大喊,想要飞身前去救援,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修士将手中的长剑插入地壁中,生生缓解了坠落之势,随即向上攀爬起来。
那华衣少女便松了一口气。
领头女修急道:“月华!拿出你的法器来!”
那少女一愣,随即面带喜色,从腰间储物袋中拿出一架瑶琴,盘膝而坐,芊芊玉指从琴弦上划过,一阵轻灵至极的琴声荡漾开来,生生将那刺耳的尖叫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