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风经烛没有再来。
从此,便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莫非回洛阳辅仁去了?
风经烛不再来,皇帝也就再也没有提过十三经。
长安的宫庭,比起洛阳的宫庭,气氛上倒是热闹很多。她能看到很多宫娥,虽然也是垂眼望脚,来去匆匆,但她偶尔却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她们大多都是替他和皇帝膳食,净屋,其余时候,都按列整排在宫里,有事则应,无事则清。除过随身的几个太监公公,是带自洛阳东宫的,大多又都是以前都就备到这里的。
作为天朝西都,依旧是守卫森严,与洛阳相比,仅仅一个差别:皇帝不再在朝堂上荣光再生。他只传递意见,而不再拟诏颁诏。他留出来一大把的时间来陪她。
这芬芳绚烂的五月天就这么过了。
皇帝之所以选择五月回到长安。因为长安城里春阳弥纯,正是最好的季节。
但对花相似来说,这个意外带来的却是更加意外的失落和不快。
惟一的就是她腹中之子日益阳朔精健,这倒像渐渐出海的日出,不停地令她感到震奋。
这一天,皇帝一早竟然问她,长安城里可有她最想去的地方?
这是皇帝第一次,试图尊重她的想法。
皇帝给了她自己选择的时机,她竟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双眼噙满泪水。她当然有想去的地方。而且是最最想去的地方——家里。她好想回家。怎么离家近了,反而回家更远了?
皇帝安祥地在等她的回答。
她说,但愿能到长安东市听颜因古醉琴,以了缺闻之憾。
皇帝对她的回答非常意外。
这么大的一个世界,这么多的选择,她竟然会给出一个本不应该的选择。她可以选择回家啊!富贵而不回家,如绣衣夜行。
皇帝尊重了她的选择,但却没有让她出行。
皇帝说,听琴容易,召至宫来即可!
遂谴洛阳随来的刘公公代谕钦使,但到长安东市诏颜因古进宫醉琴。皇帝传谕时,尤其向刘长泰加重了“醉琴”二字。这意味着宫庭里面有足够接纳他的肚量。
花相似之何以说“以了缺闻之憾”,乃是因为当年将军府里本请颜因古给她教琴,却遭到了颜因古的拒绝。
刘长泰刘公公接圣谕走了。花相似这才略略安静了下来。离开长安时她就己闻颜因古。而到了乐府,她才真正认识到颜因古。就连狄鹳都说,平生之憾,就是不能侍琴颜因古。岂知狄鹳侍的可是龙朝天子啊。
刘公公日过午晌,才愤愤回来。当面复谕:颜氏无礼,拒不奉诏,真是该死!
公公当着皇帝的面都愤愤然言“该死”,可想是受到了多大的羞辱。简直奇耻大辱!
花相似一听,就知道自已惹出了祸事。刘公公还未愤完,她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请皇上恕罪,颜因古士林在野,从不上门抚琴,此己为天下所认,虽不识时务,但为清流。都是奴婢不好,选个什么不好,偏要选个听琴。皇尚要怪就怪奴婢,要罪就罪奴婢一人。公公受屈,理应泄忿,奴婢愿替颜师谢过,请公公恕罪。”
花相似从来没有如此这样,替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赎罪。唬得刘公公慌跪过来,奴才哪里敢怪主子!
不了,皇帝却哈哈大笑。
“颜因古啊颜因古,你算是对上朕的脾气了。既然你从不上门抚琴,那朕明天就上门听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