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酒馆，客人寥寥，半山腰就能观瞧到山脚下如烛光大小的光影，远听闻有十几人嘈杂的唱歌、喝酒，走到近处一看，果然是一群坦胸露乳的汉子，正醉的七倒八歪，朱贵吩咐手下的伙计，收拾狼藉的杯盏，将已无生机的醉汉拖到内室去，准备打烊了。
这些醉汉也没有付钱的意思，我望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这一堆饕餮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光是地上的空酒坛子都够能垒砌一座坟包了......
见我来，朱贵倒是极其客气，拱手说道：“黑哥里面稍作歇息，我吩咐朱富弄些个酒菜，我理一理今天的账务，稍后便来陪哥哥吃酒。”
我在厅堂里小坐，尽管店小二尽力的维护用餐环境的整洁，还是免不了时时散发出的荤腥恶臭袭来。我观瞧不远处柜台里的朱贵，每写下一笔账，就皱眉微蹙一下，就像针扎一般的痛感。我好奇的走到他的身边，他没有发现我，我却发现那账本上尽是大大小小的黑叉，一面账务上，除却一天仅仅收入的二两银子外，丫丫叉叉、密密麻麻的一堆黑叉。
“这黑叉是？”
“哎，一个黑叉，一笔酒钱。都是自家兄弟，晁天王吩咐过，都不用付钱的。”
“兄弟义气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当饭吃啊？这么做早晚要亏空死啊！”
“那有什么办法呢，寨主吩咐过，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只得照做便是，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往前几年，山寨还没兴旺，没有这么多弟兄，靠着生辰纲的钱财，大家大碗吃酒、大口吃肉，还是勉强可以撑一撑的，到如今，道儿上的生意也是难做，光靠打家劫舍来的银子并不够花的，山寨又没有其他营生，只进不出，我只得看着这账本上的坏账慢慢的增加，却没得奈何呐。”
“你没有跟山上反应过这情况吗？”
“先前也说过几次，可是山寨里面的账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山上的大多是绿林好汉出身，性情本来就刚猛难驯，队伍当然不好带了，烂赌的情况屡禁不止，公款亏空又大，吴学究气的牙都痒痒，我跟他说了我这酒馆的情况，人家只对我说：你区区一方小酒馆，就算全亏掉了又不影响大局，你朱贵要自己多多围绕经营模式，打造服务特色......不要总想着依靠山寨，对吧？”
“话虽如此，但是这种任由手下兄弟胡吃海塞，还不让你收费，还要你自负盈亏的做法，也太......”
“是啊，学究这番话明摆着就是不想管我这等破事，让我继续撑一个烂摊子嘛......”
“你这也是，在其位，有苦说不出呐，黑哥我先敬你一杯！”
我想借个由头转移一下话题，因为此时的气氛确实有些凝重，但他一杯酒下肚，愁绪非但没减，反而有大增的趋势，继续说道：“特娘的，黑哥你应该知道，月底要举办一次旱寨头领选拔比赛......”
“之前听公明哥哥提起过，略有耳闻，怎么了？”
“山寨财政吃紧，今天得到的内部消息，经过内部讨论，决意经费与一切酒菜等食品相关物料，全都要由我这酒馆出资！我了个亲娘呐，这是要我老命啊！”
“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他又一杯酒下了肚，打了一个饱嗝，此时天色已晚，店小二已经打烊，厅堂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点一盏小灯，在对酌着，不多时，朱富陆续端来了一桌酒菜，我看了看这桌子上的四道菜的规格，每一道菜都是大肉肘子、排骨之类的，价格不菲先且不说，连个白灼菜心都没有，这天天这么吃不腻吗，也不利于饮食健康啊！
看出我的神情有些变化，朱贵大为不解的问道：“敢问哥哥是不满意这几道菜吗？”
“倒也不是，我在想，我们离水泊这么近，每日打捞鱼虾做菜，不是很节省成本的吗？”
“八百里水泊，鱼虾供应当然不是问题，只是兄弟们在喝酒时，口中只觉得鱼虾没什么嚼头，不足以助酒兴，自古英雄豪杰都是偏爱吃酒吃肉的，鱼虾，只能敷衍过路的穷人而已。”
“原来如此。”
我思索了一下，突然有一个想法，我欠款吴用的公款五百两，凭我一个人的奋斗可能是不足以成功的，而且，月底就是还钱的底限，不如？我跟这朱贵合作一次？将我那个时代的营销手段和新鲜事物带到这里来，帮助他搞好业绩？既帮他解决了烦恼，又让我还请了债务，岂不美哉？
我越想越兴奋，立刻问道：“你这酒馆里每天客流多少？日平均收入多少？每天用餐高峰期是什么时候？最近的市集离你这里有多远？”
“......嗯？”朱贵一脸懵逼的看着我，我脑后瞬间划出三条黑线，尼玛，听不懂吗？亏你还是个酒店管理人员，这些数据统计的工作竟然一点都没做过。他跟朱富一同瞪着眼珠子干瞅着我，片刻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恕小弟愚钝，不解兄长所说何意......”
“哎，罢了罢了，还真是不能对你俩期望太高......”
“嘿嘿，嘿嘿......”他俩赔笑着，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此时故作神秘的，悄声问他说道：“我有两道绝世罕见的菜式，不传男不传女，如果你想学，我就教授给你俩，保证你们凭此两道菜让酒馆的生意红透方圆八百里！”
“此话当真？”
“当真。”
朱贵听的兴奋，却突然眼光暗淡了下来，说道：“哎，黑哥莫不是在拿我消遣的？真有让生意红透八百里的菜，莫不是食材成本极高的珍馐，也一定是制作手法极其考究的菜肴，我们这种小店，怕是高攀不起呐......”
我心说，你们这两个怂包啊，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是不是在梁山的底层过惯了这些卑躬屈膝的生活了，开始安于现状了！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敲在他的马脸上，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志气，一旦习惯了卑微，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人骑着头上拉屎！我强忍着怒火，克制着，再次平静的说道：“这样吧，我最不喜欢耍嘴皮子，你们按照我的吩咐现在去准备几样物料来，我给你们露一手！”
“啊？黑哥你竟然会做菜？”
“其实，也不算是做菜，只是两样菜品而已，但味道绝对是堪称一绝！呵呵，如果不好吃，我跟你姓！”
“这是我二人的福分呐，不知哥哥需要哪些物料？”
“额，三斤豆腐，一个油锅，葱花、香菜、辣椒、麻油。额，还要有一个凹型铁槽，一窝烧炭，三斤羊肉都切块，再去近处寻十余根又细又坚硬的树枝来！也少不得油盐酱醋这些调料，快去准备！”
“没问题，黑哥也让咱开开眼，这些就够了？”
“当然不够，还有我独家秘门的腌肉配方！哼，小样，这秘制羊肉串和油炸臭豆腐如果不火，我就吞粪自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