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秉毅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离开了整整十二年,最后又回来了,身边带着的竟然已经是一子一女,而这次他的际遇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幸运。
江秉毅这些年已经逐渐洗脱了身上穷人的烙印,通过自己的努力被上流社会那些他根本就不在乎的人认可,他以为自己早已高枕无忧,意外却还是来的那么令人骇然。
第二次来江州的吕秀珍仍旧是泪流满面,她原本以为凭着江秉毅给她的钱,够她供江明琮念一所很好的学校,待将来江明琮功成名就,她理所应当享儿子的福,何须受别人白眼。
但这一年江明琮却病了,病的很严重,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躺在病床上,虚弱而无助。
他像他的父亲江秉毅一样,学习成绩让那些被他甩在身后的人望而却步,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却得了十分严重的血液病,吕秀珍那点钱经过十年的时光洗礼,根本是杯水车薪。
在她们那个封闭的乡镇里,知识没能改变命运,贫困却代代相传。
她父亲当年工地意外,没钱治疗,就那样耗死了,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因钱送命。
做为一个恨了江秉毅十年的女人,做为江明琮的母亲,她心中愤怒的火终于彻彻底底烧了起来,再也无法熄灭。
她找到江秉毅时江秉毅与章瑾慧已有一女,就是江韵,那年江韵七岁,天真烂漫的孩童年纪,江秉毅与章瑾慧夫妻恩爱,十分宠她。
所以当看到近乎营养不良的江萍时,两相对比之下落差如此之大,莫说是江秉毅,换了任何人也会自责,会心软。
吕秀珍说江萍就是她第一次来江州,与江秉毅一同下榻酒店那一晚怀上的,她回去后心念俱灰,从没想过再涉足江州这个地方,这十年生活无论如何艰难,她都咬着牙挺过来了,直到江明琮生了病。
他们那地方医疗条件差,她的钱也用完了,她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来江州求助江秉毅。
一番话她说的声泪俱下,任何人看了都不会不为所动。更何况,她还道出了一件事,当年她母亲生病,江秉毅正在念书,两边都需要钱,她想给她母亲看病,手上的钱却实在不敢动。
她母亲知道她的心思,反正她那病也治不了,不过是多拖些日子少拖些日子的问题,所以吕母一直不肯就医,就是为了把这个钱省下来让江秉毅上学用。
江秉毅哪里知道这些,看到一双儿女他的愧疚感已经让他崩溃,吕秀珍这么一说,他更觉得吕母也是因他而死,心下更是愧对吕家。
其实吕秀珍不了解他,就算她不说这些,他也不会对江明琮放任不管,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
江明琮是个十分聪明的少年,长相又与他当年极像,彼此间血脉相连是想抹都抹不去的事实。
后来他买了房安置吕秀珍和一双儿女,并让江明琮在本市最好的医院住下,让最好的专家给他诊治。
再后来,吕秀珍多次逼江秉毅与章瑾惠说清楚,江秉毅始终举棋不定,所以才有了江韵外公章孝先葬礼上吕秀珍携子女前去找江秉毅的事。
讲完故事之后,江萍望着坐在她面前的江韵,讽笑道,“江韵,你以为你妈是秦香莲,呵,你错了,我妈才是被背叛的那个。从一开始就是你和你妈鸠占鹊巢,抢了原本应该我和我妈妈的东西。你说说,我说你妈死有余辜,我错了吗?”
江韵没回话,或许,吕秀珍的母亲不该逼江秉毅娶吕秀珍,又或者,江秉毅早在章瑾惠爱上他时就该对章瑾惠坦白,说他在乡下有妻子,他以为没领过证就能瞒天过海,却低估了吕秀珍的手段。
所有事,从源头处就是错的,或许章瑾惠遇到江秉毅本身就是个错误。
江韵起身,从监禁室往外走,江萍在她身后低笑,笑声癫狂,“就算我跟你说了这些,也不足以让你放过我,对吗?”
江韵回眸,对江萍投去一眼,“是。”
这天,阳光格外好,江韵是趁上午不太忙来赴江萍的约的,但来这一趟,并没能让她释怀多少。
对父母亲曾经的事多了些了解,她反而不知道到底该恨谁了,一颗心也飘飘忽忽,没有着落。
下午的班她没去上,直接就开车去了慕氏,新年之后正是繁忙的时候,慕寒川一直在开会,她就在他办公室等他。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办公室,江韵靠在沙发上觉得有些困,索性就侧身躺进沙发里,头枕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这天下午,她做了个不怎么美好的梦,梦里,慕寒川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带进了于归园,还在属于她的房间里住了整整三天,这三天,慕寒川一步也没从房门迈出来过。
江韵气极了,找慕建廷和慕传勋理论,然而那两人都不帮她,她伤心的不得了,跑回章家老宅告状,姥爷和舅舅却告诉她,有钱男人都这样,你既然做了他妻子,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韵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一个人住在主栋别墅后面的小房子里,别提多凄凉。
三天之后,她回到主栋别墅,推开卧室的门,毫不客气地对躺在属于她的床上的女人道,“小贱蹄子滚出去。”
却见慕寒川在实木窗台上靠着抽烟,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情绪莫测,白雾升起,他望着江韵,薄唇里吐出几个字,“你叫谁滚呢?”
江韵在心里把他祖宗八十代问候了个遍,哭着收拾东西说要离婚,男人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开车就带她到民政局把离婚证给领了。
她就抱着离婚证一直哭,明知道是梦,却哭得怎么都醒不过来。
慕寒川就是这时开完会回办公室的,下午四点,太阳已经西斜,他看到那小女人微微蜷缩着身子侧躺着,黑发散在沙发上,细密纤长微翘的睫毛,小巧高挺的鼻梁,淡粉的唇。
心头一颤,慕寒川喉结微动,到休息室拿了毛毯来给江韵盖上。
江韵被他的动作惊醒,抬眸就满眼是泪地对他说,“慕寒川你出轨。”
男人忙活了一天,原本很累,此时闻言忽然一惊,松了松颈上的领带,挑着一对好看的眉毛,大手捧起了他那小妻子的脸。
指腹摩挲着江韵微红的嘴唇,慕寒川眯着眼与她对视,用无比成熟无比撩妹的老男人语气道,“出轨?除了你,我不记得我还睡过别的女人。”
初九晚上七点半,江韵与慕寒川坐在回于归园的车里,仍在讨论出轨这个问题。
慕先生已经再三重申过,他没有出轨,江韵靠在后车座垂眸自顾自地说,“但是在我梦里,你确实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男人哭笑不得,“如果在某位警察的梦里,我杀了人,是不是他们就要来抓我,我是不是要被判刑?”
江韵抿抿唇,“也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心里难过的像下一刻就世界末日了。
见江韵情绪不佳,慕寒川慢慢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掌心紧了又紧,“别乱想,此生有你,我已经心满意足。”
晚上洗漱完两人在大床上相拥而眠,江韵闻着慕寒川身上沐浴液的清香,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用的洗发水沐浴液是她挑的,床上的床单是她买了洗好亲手铺上的,她嫌他的黑色睡袍颜色太沉闷,亲自给他买了浅棕色的,他对袜子极其挑剔,柜子里那几双,是她逛了好多家纯棉制品店,一双一双亲手摸过了确定舒服才拿回来的。